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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 冬天的记忆(文/殷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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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名家,力扶新人



冬天的记忆


作者 | 殷丽丽(山东夏津)

我记忆中的冬天是真正的冬天。只要想起来就和“冰”“冷”“冻”“寒”联系在一起,甚至单个字都不足以表达出我对冬的感觉,而是要将它们进行某种组合,比如:冷冰冰、冰冻、寒冷。“凉”这个字是不够资格走进冬天的,它太单薄,若它硬要来凑热闹,必定要和“冰”作伴方可。

冬天的寒冷记忆要从娃娃时起。刚上学时,我们上的不叫幼儿园,而是育红班。冬天,全村的小苗苗全都一个样:揣着手儿,缩着脖儿,脸蛋儿通红,有些皴裂,挂着两条鼻涕虫,不时吸溜着。育红班时关于学习的记忆是那么少而含蓄,而关于抗旱取暖的记忆却是那么多而清晰。一到下课,小苗苗们就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出教室去抢占地盘,那块风水宝地便是阳光充足的墙根儿。一溜儿排好,两边的孩子便有节奏地往中间挤去。边挤边笑,边笑边唱:挤、挤、挤啰啰,挤出屁来包馍馍……歌词虽不雅,却让这冷清的冬季充满阳光的味道。

大人们教育我们好好读书,说到读书不易时总会提到“冷桌子凉板凳”。坐在教室里的我们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几个字的温度。虽然穿着棉絮做的棉衣棉裤棉鞋,却依然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这寒气,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每到冬天来临,老师就会发动大家为防寒做准备:你拿几个钉子,他拿几块塑料,我拿几根木条。叮叮当当一阵忙活,那几个简陋的窗户就被封住了。和抗寒比较,光线在这个季节显然是得不到重视的。

没有风的日子,蜷在教室里不会比在校园里玩更暖和,所以课间我们便冲出教室,撒欢儿地蹦呀跳呀跑呀。跳绳、跳皮筋、丢沙包、燕子飞、三个字、机器人……这些无需成本的游戏让我们玩儿的忘乎所以,一会儿头上就冒出一丝丝白气,满脸涨红。这时呼出的空气都成了我们的玩具,你呼一口他呼一口,很兴奋地等待着这口空气呈现不同的形态,由浓变淡直至消散。等到满头大汗,有的孩子甚至想脱掉棉袄,但这显然不可行,棉袄里面就是娇嫩的皮肤了。现在想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穿着棉衣,寒气仍然无孔不入,因为没有内衣。那时候,秋衣秋裤,毛衣毛裤,袜子那是多么奢侈的衣物!

冬天的农村,清寒、寂静。整个村庄即使是白天也不过几声狗叫,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自然。这是一个万物休养的季节。大地在冬眠,牲畜躲在窝里轻易不会离开它们用体温暖热乎了的一小块地盘,只有更热乎的食物能让它们积极一阵子。村里的人们不再匆忙不再流汗。男人们聚到一起晒太阳、侃大山,女人们带着针线串门或接待串门的人,坐在烧热的炕上,家长里短一晃就是半天。

大人们总想让我们待着家里暖暖和和的,但我们可不愿意闷在家里。天气好的时候,我和哥哥偷偷出门。有时约上几个小伙伴,到野地里疯跑,如果运气好还可以追逐野兔;有时到干涸的河沟里捡拾一些破烂儿、碎玻璃,攒得多了可以卖掉换取一点糖或瓜子,那是我们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当然,那几毛钱很少被暖热就要换主人;有时在有土坯的地方玩打仗的游戏,别人家的土坯成了我们的掩体,我这个小跟班负责为哥哥寻找武器——大大小小的土块;有时找一些可以烧的东西,用从家里偷出来的火柴点起一堆火,仿佛这里的火比家里的火炉更暖和。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反而会更好。晚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看吧:庭院里、墙头上、树枝上……一片雪白的世界。匆匆喝碗粥,我和哥哥就去办“大事”了。哥哥要滚一个大雪球,我要滚一个稍小点的雪球,组合在一起,再装扮一下,大功告成。有时我们会抢扫帚去扫雪,一直扫到奶奶家,希望得到夸奖。

冬天赖被窝的孩子并不一定是懒,更多的是害怕从衣服里到被窝或从被窝到衣服里的过程。跟奶奶一起住的日子里,我习惯了跟奶奶撒娇耍横,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因此,睡前奶奶会给我放进被窝里一个热水袋,过一会儿挪一个地儿,等被子不冰了我才睡;早上起床前奶奶会把我的棉衣裤拿到火炉上烤,烤热乎了快速让我穿上。

冬天,村里的老人有时会去结了婚的闺女家住一段日子。有时我也跟着奶奶去姑姑家。姑姑家里干净、宽敞又暖和。有一次姑姑说第二天要带我去参加婚宴,那可是激动人心的事儿,因为婚宴上有好吃的。可是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姑姑说等我睡觉后给我把衣服洗干净。我很担心衣服干不了。在家里,母亲洗的衣服凉在外面很快就能冻成“布冰”,摸起来像个大冰片。那些大冰片很多天保持着一开始搭在晾衣绳上的姿势。因此,那一晚我内心忐忑好久才睡去。第二天,我的衣服竟然干了!后来提到这件事,母亲告诉我说,姑姑家里有暖气。暖气,在冬天的确是奢侈的东西。

那时的我从姑姑家回来就会盯着自家的房梁看,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家的房梁那么黑,其实无需回答。现在想来,冬天那被烟熏的情景又浮现出来。农村人的土炕与大灶台是连在一起的。冬天在屋里做饭用大灶台,这样余热会留住一部分。但是大灶台会冒出整个屋子都盛不下的浓烟,我和哥哥经常被呛得流眼泪。母亲让我们放低身子,有时我们捂着流泪的眼睛趴在土炕上,有时蹲在灶台边偎在母亲旁边烤火。母亲会在灶膛里放几块地瓜,我和哥哥眼巴巴地等着。地瓜熟了,撕开丑陋的皮,一股热热的白气,带着诱人的香甜味儿直冲过来。一阵狼吞虎咽,肚里有了热乎气儿。吃着地瓜,烤着火,偎着母亲,和哥哥拌拌嘴,便也忽略了浓烟的烦恼,忘却了冬天特有的寒冷。

如今,我坐在有着暖气的屋里,隔着玻璃享受冬天的温暖。看着旁边衣架上女儿那款式、颜色、长短各异的羽绒服,我忍不住想,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我小时候渴盼几年也得不到的“面包服”在她们眼里是再普通不过的衣物,甚至出门前还要挑来选去。出门有车坐,进屋有暖气,真是幸福……“妈妈,你说什么时候下雪呀?我好想堆雪人。”原来女儿在画画,画的是一个大雪人。是啊,我总跟她讲我和她舅舅小时候堆雪人的事儿,她很羡慕我们,盼着能有一场大雪自己也可以堆雪人。可是,今年的几片雪花还没有落地就化成了水。不知道多年以后,女儿去回忆冬天会有怎样的感受。冬天,我的记忆跟女儿的记忆,谁会更幸福呢?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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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殷丽丽,山东夏津第一中学语文教师。爱好读书、朗诵。“ 我相信: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我相信:所有的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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