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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 者 · 小 小 说
作者 | 杨钟琼（云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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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孩子的时候，住了七天。孩子是早产，还不到预产期，可是她摔了一跤，从沟这面摔到了沟的那面，于是，还没到预定的日子，孩子就被“摔”出来了。
摔倒的那天早上，天下了点小雨，去上班的路上，经过有一座木桥，过桥的时候，滑了一跤……
她没跟家里人说，爬起来洗干净身上的泥土，和平常一样，去了单位。
中午的时候，肚子一阵一阵的痛，她想，是不是伤到孩子了？
向单位主管请了假，原准备回家休养休养。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不也摔过吗？那时休养了十五天，不是也没事吗？她这样想着。
吃晚饭的时候，那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怕是快生了吧？”她跟丈夫说。
丈夫和婆婆奇怪地看着她，她才将早上摔倒的事说了。
“那还不敢紧上医院？”丈夫着急起来。
母亲说：生孩子本来就命悬一线，生死之间只隔了一层纸，你心脏不好，顺产恐怕更危险，不如就听医生的，剖腹产吧？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丈夫动员她的时候，她笑着和丈夫开玩笑说：做心脏手续就已经动刀了，还要再在肚子上划一刀，这么漂亮的身体，横一刀竖刀的，以后还让我怎么活。
在医院呆了三天三夜，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也许是还没到预产期，孩子还不想离开母亲。前来陪她的好朋友晁瑛说：“和你一起入院的济萍进医院的那晚，打了一针安定，睡了一觉，孩子就生了，而你，还在这里哼哼着，也不见动静！”
看着她痛得不行，丈夫再次劝她说“老婆，顺产这么痛苦，要不就做剖腹产算了？”
可是她说：“我记得有位作家曾说过：人要经过人门，才真正成其为人！ 剖腹产算什么事呀！”
就这样一直坚持着，到了第四天，医生和她说：经我们商议，鉴于你的身体情况，还是建议你做剖腹产，不然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考虑再三，她觉得自己再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她没有权利要孩子和她一起来承担风险，于是她同意了医生的建议——剖腹产！
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由于她之前做过心脏手续，再加上疼痛持续的时间过长，做完手续的时候，她还是晕了过去。
子夜时分，病房里送进来一个从乡下卫生院转来的女人，听说是做人流后大出血。
刚刚有点知觉的她也不想睁眼，只静静地听着医生护士们跑出跑进的忙着，那个小个子医生啰啰嗦嗦地抱怨着。
过了不久，她听见邻床那个女人的呻吟声慢慢减弱，代替而来的是从气管深处发出的“哈啦”声，疑似有很稠很稠的口痰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她听见有人问：“医生，她是不是想吐？”又听见一个声音说：“可能是晕车，要吐出来就好了。”她想告她们，那女人不是想吐，而是快不行了。她父亲当年去世时就是这样的，农村人都说，这口“大气”呼完，人也就去了。
可是她动不了，身上做手术时打的麻药还没有过去，头脑虽然有意识，可是她开不了口，说不出话也没法动，她心里着急。
这时又听有人说：“你们认不认识赵医生？要不给她打个电话，让他来抢救一下，他医术高明，兴许会行。”
不知是谁说：“赵医生今天休息，回家去了。”
“医生，能不能赶快给她看看，求你了！”说话带着哭腔的好象是那女人的妹妹。
“我说过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大出血不知道是流产没做干净，还是子宫被刮破了现在还不知道，要等到天亮后照一个CT看看，如果是清宫没清干净那再做，如果是子宫被刮破了则进行修补，现在没法做，转院时也没医生随行，也没有相关病历……”那个小个子医生咕噜咕噜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那个妹妹有没有听懂。
“她是在家里发病的，手术已经做了好几天了。”她听见那个妹妹说，声音里一直带着哭腔。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在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和丈夫同过房，她丈夫也不跟来，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小个子医生喋喋不休。
“我姐夫在家带孩子。”那个妹子说。
她很想大声喊：“快别骂了，她就快不行了，你们快救她吧！”可是她真的喊不出来。
终于，那女人的“哈啦”声停止了，病房里突然安静了几秒钟，当那个妹妹确认姐姐已经“咽气”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了，赶紧找人吧，尽快把她弄到停尸房里，不要影响这里的病人休息。”那个小个子医生淡淡的说。
“这夜半三更呢，找谁呢？”那个妹妹说，“今天是我姐24岁的生日啊！”
……
过了好久，病房里真正地安静下来，刚刚那些人都散了，只留下那个24岁生日都没能过就回归泥土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
24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就在几分钟前还喊着叫着的，此时就魂飞魄散了！
……
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心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晚，整间病房安静极了，病房里那几个出生不几天，每天晚上哭个不停的小生命，这一晚，竟然都那么安静地睡到天亮都没一个吱声的，也许，他（她）们也正伤感于一个如花的生命过早地凋零呢……
天快亮的时候，她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那个女人床前，在那个女人的妹妹的哭泣声中，用一张白色的棉被将那个女人裹着抬了出去。
她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又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不知不觉，眼睛里又有那咸咸的东西流了下来……
闭上眼睛，那女人的“哈啦”声和那女人妺妺的哭声总在耳边响着。
如果那个女人不生孩子或者不做手续；如果乡村里的卫生院能有一个很好的医疗条件，有一帮医术精湛的医生；如果那个女人刚送到医院就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而不是因为某个环节的医生不在而耽误了对病情的珍断；如果……
她不想再想，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杨钟琼，笔名：阳鹤，云南大理人，喜欢诗和散文，作品散见于省内报刊杂志，目前主要发表于各家网络平台。近期作品有《往事如茶》、《记忆的碎片》、《分手》、《今夜，我要做你的女人》、《对不起，我已经把你忘记了》、《去往天堂的孩子》、《梦起之地》等。《枕着你的声音入眠》曾被【现代诗歌传媒】平台选为主题诗歌。诗歌《走近故乡的红土地》获地方性征文一等奖。本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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