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冯 萍：梅谷残局（第三、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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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名家，力扶新人

《 梅 谷 残 局 》

作者：冯  萍

（三）小梅学棋

 

金小梅就是金铁霖和号称京城第一美女雯雯的女儿。她并不知道上辈人的恩怨，也不知母亲的身世，在梅谷棋社里快乐地生活着。梅谷棋社的布局和王思议的梅谷颇有几分相似，四合院的青砖瓦房围绕着一个小池塘，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虽然简朴，但非常干净利落。棋社周围种着各种柳树，有一支红杏悄悄地探出墙头。到了冬天，是金小梅最开心的时候，腊梅绽放，师兄弟们则在屋内下棋，潜心钻研棋艺。

金小梅继承了母亲的标志，但没有母亲的柔弱，她的性格古灵精怪，有一双硕大的，水灵灵的眼睛，一眨眼就是鬼点子。她的鼻子骄傲地向上翘起来，让人们觉得她既可以接近，却又难以琢磨。金小梅是复杂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小时候喜欢和师兄们一起爬树，偷偷地赌棋，又读了母亲带过来的《经史子集》，可以说少有的小家碧玉。

金小梅从小被父母，师兄弟们视为掌上明珠，她也非常呵护她的师兄弟们，愿意为他们打抱不平，之后又嘻嘻哈哈地向师兄弟们讨回好处。大家都非常喜欢她，就让她三分。

金小梅一直想学棋，但父亲总是不肯教他。其中有很多原因。要下棋，就有输棋的可能，他宁愿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的成长。其次，他不想让女儿和男人们一起下棋，尤其是那个时候礼教大防。他的妻子曾经是风尘中的女子，，虽然他嘴里没说，金铁岭很害怕，做生意和开棋社都是有风险的，假如有一天，他丢失了这一切，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雯雯。

金小梅对此浑然不知。她很有天赋，她喜欢争，更喜欢听落棋子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她从小仰慕着花木兰、穆桂英等女将，希望自己可以和她们一样，沙场点兵。另外金小梅虽然古怪，但她心地善良，作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光要一个漂亮的脸蛋是不够的，必须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尤其是对于红颜，本来薄命，如果她掌握一技之长，起码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金小梅觉得父亲很愚，母亲也反对她学棋，说女子不适合学棋。金小梅看着有些发福的，双手指关节洗成白色的母亲，心里叛逆地嘀咕着，难道我也要成为母亲这个样子吗？丰乳肥臀。金小梅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在她眼里，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金小梅想尽办法偷学棋，她躲在门后偷听父亲教授弟子们棋艺的要领，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象棋的口诀，诸如，羊角士上，不怕马来将。炮入冷巷，难兴风浪等等。

金小梅不高兴地在纸上画上了楚河和汉界，自己拿着石子摆着棋子的位置。她试图回忆父亲说了些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机会总是照顾那些心地真诚的人。金小梅，作为金铁岭的女儿，注定不平凡，要下一盘闹得满城风雨的梅花残棋。

 

     有一次她的师兄张征偷了金小梅父亲的三两银子去买酒喝。回到棋馆的时候，金铁岭大发雷霆，很不高兴，朝着师兄弟们发火。金铁岭说道，下象棋的人最忌讳偷鸡摸狗之事。只有心正才可以行好棋，不会贪子，掉入陷阱。

    金小梅心里一惊，父亲有把张征逐出师门的意思。她觉得父亲有点夸大其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父亲值得为三两银子生气嘛!

    在金铁岭继续厉声责骂师兄弟之际，金小梅闯了进来。"小梅，你来干什么?" 父亲凶巴巴地说。

"因为您醉了。"

我醉了?

金铁岭瞬间摸不清头脑，“你别来捣乱。”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父亲醉了，喝酒之后把银子放在了其他地方。第二天他忘了放哪了。这是菩萨对您行为霸道的一个小惩罚。”

“你胡说什么! 想挨板子吗？”

张征偷偷地看着金小梅，从此刻起，小梅的一颦一蹙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发誓一定要用一身呵护这个曾经呵护过他的女孩。

小梅没有惧怕父亲的淫威，挺起胸来，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挑战着父亲，“爹，不信我们就打一赌，如果明天早上银子没有在您包里出现，大师兄就按家法处置。如果银子回来的话，父亲不能再追究下去。”

金铁岭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他心中疑惑，既然女儿这么说，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金铁岭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威严和怒气，说道，“好。”

然后他甩袖就走了。

父亲走后，金小梅也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征看着小梅纤细却刚强的身影，心里非常着急，银子是他偷的，这个女孩想干什么

 

金小梅早有了打算。虽然她不大会下棋，但她还是耳濡目染地会了一些，加上她天资聪颖，一加点拨，变可无师自通。终于熬到了晚上，金小梅偷偷地女伴男装，心惊胆战地出入到一家棋社。第一次赌棋，往往都是幸运的。金小梅既高兴，又恶心，手里都是汗。她还是幸运的，可以看出来誰赢誰输，拿到三两银子之后，她就离开了

回答了家中，她偷偷地溜到了父亲的房间，把这三两银子放到了父亲的衣袋里。她刚把银子放进去就听到了父亲的脚步声，她慌忙从屋子里逃了出来。金铁岭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怀疑是小梅或者其他弟子的恶作剧。

第二天，金铁岭叫所有的弟子和小梅到了授课屋。张征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对小梅非常担心，又记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自己不在师父面前主动认错呢？为什么他把自己的名誉看得那么重。

一阵纠结，张征做出了决定。他开口说道，"师父！"

"爹"

金小梅立刻打断了他，笑着对父亲说，爹，您看看自己的兜里，钱是不是回来了呢？

金铁岭皱了皱眉，他讨厌女儿的恶作剧，但还是伸手往兜里一揣。他摸到衣兜里沉甸甸的里面有三两银元。

所有的师兄弟都交头接耳，大家觉得莫名其妙，连金铁岭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还是钱自己飞回来了。

金铁岭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说到做到，对于这三两银子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我们可以下棋了。”

私下里张征一脸惭愧，他知道金小梅为他做的一切。但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对于他来说，金小梅如同女神一样的美丽。金小梅面若桃花，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

张征追赶着金小梅，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梅，你如何拿到银子的？”

小梅没有理他，继续画着棋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梅，我错了，银子是我偷的，我吃酒去了。你是如何把银子变回来的呢？”

“我会法术。”金小梅做了个鬼脸。

“小梅，告诉我吧！你要让我心急死了。我宁愿跳入黄河，也不愿你受半分委屈。”

“我赌棋去了。”金小梅掩饰着自己的心慌与不安，一股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什么? 小梅，你怎么能赌棋呢？”张征觉得自己要哭了。

“嘘。金小梅瞅了瞅周围，说道，你想报答我的话，就教我棋吧！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偷东西了。”

“小梅，我向你发誓，我会用生命守护着梅谷棋社的。”

金小梅浅笑了一下，露出了深深的酒窝。张征呆呆地看着，金小梅笑了一下，走开了。

   “站住! ”父亲在后面历声呵斥道。

    金小梅骄傲地抬起她的头颅，却怏怏地向父亲一笑。

   “你到底做了什么了？哪里来的银元?”

     “我赌棋了!”

金小梅倔强地说。

啪的一声，父亲一个巴掌打到了金小梅的脸上。金小梅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她本想哎呦地叫一声，却强忍住。

“你再敢这样，我就掐死你!”父亲怒火朝天。

“这怨我吗？谁让你不教我棋? 而且那么残忍? 您难道不知道每个人都会犯错吗？因为这些小事而责罚师兄弟们，大家对你只有畏惧，如何能潜心和你下棋? 如何才能让人们对你无比真诚?!”

金小梅的这一番话让金铁岭目瞪口呆，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作父亲的威严被挑战了，另一方面，他觉得女儿的这一番话说得有理。如今生意上的事情越来越烦心。他的师兄逍遥棋社常常挖他的弟子。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发这么大的火。

金小梅看着父亲在一旁发愣，依然没提学棋的事情，就赌气离开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为什么女孩就不能下棋呢？她不甘心，决定偷偷的学。

 

金小梅从小在棋社里长大，天天看的都是各色各样的人们都在下棋。听到的都是落棋子的声音。这些学徒有富家子弟，也有贫苦人。金小冷眼看这些人人们下棋，有人学成了，成了高手，有人因棋变得高瞻远瞩，有的人下棋时贪图小便宜，也有人也因此玩物丧志，有的人为了捷足先登，使劲了各种手段。棋社就如同一个万花筒，各种各样的人生都浓缩在二十六个棋子里面，不同的人，要面对不同的命运。

玩象棋就如同赌命一般，赌你的战术，赌你的远见，赌你的谋略，以及你对待人生失败与成功的态度。金小梅见过有人赢棋而闹事的，把棋桌掀了个底朝天，也见过一些臭男人越下棋越激动，甚至乱发脾气。还有人棋风不好，患得患失。金小梅心里暗笑男人们都怕输棋，如果他们输给了我，该怎么办? 她渴望学棋，学习那圆圆的棋子。

一般会象棋的都是男性，而金小梅从小就对那圆圆的棋子感兴趣。金小梅开始对父亲大吵大嚷，"凭什么我不能学棋！我就不能打开铐在我身上的枷锁吗？你还没教我，怎么知道我学棋没有天赋?”

“不能学就是不能学，没理由!” 金铁岭觉得很心烦，就把金小梅一个人锁到了她的房屋里。金小梅掘强的性格让她天天敲门，想要把门撞开。父亲就给她加了两把锁。

金小梅的母亲中午过来给她送饭，小梅哭着和母亲说，娘，您能跟我父亲说一声吗？我想学棋。

“不行。”

母亲声音柔软而又坚定。

为什么? 金小梅的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

雯雯没有说话，一脸麻木地说，你的父亲总是对的。要听他的话。

金小梅觉得很恼火，就把碗筷一摔，说，我不吃了，除非你教我棋，否则我就绝食!

母亲摇摇头，没说话，走开了。

金小梅又气又恼，开始画着棋盘，回忆着自己偷偷看到的对弈。她不知道自己的禁闭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正在她冥思回忆的时候，突然门开了。金小梅不知道是谁说，走开，不教我棋，我就不出去，不吃饭。

大小姐，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一个柔和温暖的声音说道。金小梅感到一阵阵暖流划过自己的心头，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可以让她感到这个世界还不算残忍。

金小梅抬头一看，是张征。小梅浅浅的一笑，对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羞惭。

“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吃的了吗？”

小梅一看，是一碗燕窝粥。

“我不想吃。”金小梅惨淡地说。

“不吃怎么能行? 看你现在已经面色苍白，成了一个瘦猴子了。”

金小梅觉得委屈，把头一扭，不吱声。

张征叹息了一声，你就这么痴迷于棋吗？

金小梅觉得委屈，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不要哭了。张征觉得很心疼，想用手擦干金小梅的眼泪。但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还是做个护花使者好，因为金小梅永远都不会爱上他。

"师兄，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金小梅看到张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念一动，问道。

当然可以了，你让我为你做什么都行。

"可以教我下棋吗! 把我父亲交给你的，全部交给我。"

"不行，女孩学什么棋。"

你刚才还说可以的。小梅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张征感到非常心疼，说道，好吧!

 

（四）    开局

“好吧" 是大师兄给金小梅的承诺。

于是为了报答金小梅为他舍身冒险，同时也因为对小梅的爱，张征便开始教金小梅开局。他一边讲，一边回忆着。

“师父和我们说了，开局有好几种方式，如同排兵布阵一样非常关键。古代排兵布阵有一字阵，长蛇阵，鱼鳞阵，偃月阵，鹤翼阵，雁行阵，车悬阵，方圆阵和八卦阵，二龙阵，天地三阵和四门兜底阵。象棋的开局就是从这些阵法演变过来的。或从中间袭击，或从侧翼攻击，或缓攻，或急攻，或弃子争先，或以柔克刚。"

张征在纸上画出来这些古代阵法的简图。

金小梅感到自己的瘦弱的脉搏兴奋而强有力的搏动着。她第一次看到这些神奇的阵法，也听说过祖师爷说国手弈天下棋之说。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焕发出了少有的神采，让她周身散发出一股诱人又圣洁的光泽。

张征一时间看呆了。

金小梅啐了他一口，说道，“呆瓜，然后呢？”

张征缓过神来。师父和我们说他只教我们橘中秘的上卷——得先，关于下卷的故事，在逍遥棋社里，由师父的师兄保存着。

“这得先和让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下棋就是要赢棋，用各种技巧来赢得胜利，只要棋艺高，得先要胜于让先，可以抢占先机。"

“噢”。

师父有意无意地表达他很后悔把让先的下卷给了逍遥棋社，据说祖师爷是都传给他的。

“哦。”金小梅心想为什么父亲如此笨。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开局呢？”张征问她。

金小梅缓过来神来，问道，“那这排兵布阵和开局有什么联系?”

“开局是据此演变过来的。比如当头炮，一般都是强攻，防守就弱了。要走屏风马来应召。师父说除非你是大师，初学者用当头炮很危险。后防空虚了，就和打仗一样，不知道敌人情况，就先出击。除非你非常自信你的兵力。”  

张征最喜欢以当头炮开局，于是就教金小梅弃马十三招。金小梅虽然天资聪颖，可张征学的是二斤八两，对于没有基础的金小梅这是很艰难得我。

张征下棋，中规中矩，不懂得变通。他很刻苦，也许是所有的学生中最好，棋艺最高的学生，同时他不知道变化，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他金小梅突然好奇地发现，和师兄对弈的时候，他似乎可以看到师兄的性格，每次他都要把所有的子都吃掉才开始将军。而且，他总是把两个车并在了一起。走得相当保守。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2020年4月23日）

原 创 · 首 发

❀作者风采简介❀

☆☆冯  萍，90后，喜欢下棋，写作，二胡。波兰华沙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博士，擅长用中英文写作，出版了英文作品“ Roads Seeking”, “Lovein Warsaw” 和 “The way in the front”, 中文作品，《循途》，莽原杂志发表中篇小说《马耳他的美丽童话》，翻译英文著作数篇。本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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