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冯 萍：梅谷残局（第十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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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名家，力扶新人

《 梅 谷 残 局 》

作者：冯  萍

（十一） 恩怨难了

梅谷棋社越做越大，成为了逍遥棋社最大的对手。王文风当然不能放过金铁岭，新仇加旧恨让他一定要把梅谷棋社打跨。是他亲手资助金铁岭开设了梅谷棋社，当然也可以亲手毁掉了他。当时他们兄弟两情投意合的实话，金铁岭给了王文风橘中秘的下卷，他一直觊觎上卷的内容，因为上卷有一个下棋的心法。有一些仇恨随着岁月的推移，在小人的心中愈来越深，成为一个毒药，毁了他整个的人生。说实话，自从王文风毁约，娶了富家女之后，而金铁岭却做到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想把梅谷棋社打垮，然后拿到橘中秘的上卷。于是，王文风动用自己的关系，设下了一个毒计，跟官府勾结，诬告金铁霖接着棋社的名义，诈骗钱财。

王文风很快找到了一个愿意出卖金铁岭的人。他叫揉揉。揉揉从小喜欢学棋，但是由于他的天资不太聪明，金铁霖总是忽略他，很少与他练棋。平时的时间里，基本上都不理睬他，但对于其他师兄弟格外地疼爱。大师兄张征是金铁岭的重点培养对象。揉揉很愤愤不平，觉得师父不公，他觉得张征之所以得宠是由于金小梅的关系。为了可以多学棋，他常常给师父、师娘做各种点心，来讨好他们。师娘也总是在金铁岭耳边说揉揉的好话，希望金铁岭可以好好关心一下他的这个徒弟。然而金铁岭说有些人适合博弈，有些人不适合。揉揉性格太过偏激，容易走极端，换句话说遇到了坏人，他会走小人之路，此人成不了大器。

师娘不好再说什么，她看着揉揉送来的点心，心疼每一个孩子。她仿佛想到自己当初落入风尘之中的情形，一个安慰的眼神，足以让人们温暖一辈子。为了回报揉揉，师娘常给揉揉做特别的吃的，生病的时候，给他做各种药膳，对他特别照顾。然而，这孩子眼里，心里总带着怀疑的眼神。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挡在他们中间，成为他们的隔阂。

揉揉特别想学棋，于是他悄悄地来到混沌棋社，在那里看棋。他一进棋社的大门，就被这个棋社的精致和奢华所震撼了。他看到里面的人们喊着杀将，挥手舞拳，热闹非凡，空气里弥漫着汗水，香水，以及酒精的味道。他完全被迷住了。相比之下，他们的轩辕棋社是多么安静、普通呀。

他买了一壶小酒，喝了一小口就醉了。也许，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拜错了师父，学不了棋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对他不冷不淡，难道他没有天赋吗？

不行，我要找混沌棋社的老板，我要和他聊聊。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能不能拜两个师父。在他道德良心的纠结之中，他决定了人要为自己着想。他要学棋，要当下棋大师，即使是不择手段。

他立刻醒了酒，往混沌棋社里面走。他遇到了一位小二，对他说他是来学棋的，要拜见王文风师父。小二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说最近来棋社学棋的人可真多呀。一边乐呵呵地领着他来到了里面的包间。王瑾首先接待了他。揉揉看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玉树临风，猜想一定是王文风家的公子，就点头哈腰，挤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王瑾对这样谄媚的微笑皱了皱眉头，他讨厌这样的人，然而看揉揉打扮，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井之人，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你过来是找我父亲的吗？王瑾问道。

对，揉揉蹿住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好，稍等。王瑾叫丹思给他漆了一壶茶，然后叫他父亲去。

王文风从后面的屏风中走了出来。揉揉看到他的眉毛是立着的，嘴角时刻扬着微笑，走起路来，一股大老爷的气派。一时间，揉揉看呆了。他还没见过如此有气质的男人。相比之  下，金铁岭更英俊，可是他总穿着布衣，而不是王文风的绫罗锦缎，因而没有王文风的气派。

你来学棋吗？王文风笑着问揉揉。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呈现矛盾的样子，忽高忽低。他的心里如同下棋一样，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想如何利用他，或者让他实现更高的价值。

是的。揉揉慌忙说道，我喜欢棋，从小就喜欢。我祖上有一次和皇帝下棋，赢了，后来他就自杀谢罪。从此，我们家规定，不能有人学棋。过了好几代，我偏要学棋，想把握自己的人生，想摆弄那几个棋子

揉揉越说越激动。王文风一旁斜着眼打量着他，插话道，你学过棋吗？

揉揉的良心再一次作祟，酒劲又来了，他狠了狠心，说了实话，学过，在轩辕棋社。

说罢，他立刻痛哭起来，仿佛多少年的委屈，在这里一并释放出来。

王文风先是惊讶，但看到揉揉这个样子立刻猜到了两三分。他拍了拍揉揉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关系，有什么委屈和我说，孩子。

我在轩辕棋社待了有三年了，天天为师父端水倒茶，可是他就是没有教会我怎么下棋，三年的青春呀，全部付诸东流。

“哦，这样啊！”看来轩辕棋社的牌号不保呀。

“他如果不想教我下棋，干嘛收我为徒。”揉揉咬牙切齿地说。

“你愿意改行，拜我为师吗？”王文风轻轻地问。

“愿意。”揉揉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终于突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心里防线，决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跟我先拜三个响头。”王文风说道。

揉揉立刻跪了下去，一拜三拜。

“这样吧，你每天晚上6点来我这里学棋，平时还要呆在金铁霖那边，不要和他说你又拜我为师可以吗？”

“可以。”揉揉迷惑地说道。

好。

 

就这样，揉揉一边在金铁岭那边呆着，一边到了晚上就去轩辕棋社学棋。王文风这样的高手立刻感知到为什么金铁霖不好好教他，因为他求胜心切，四处撒网，很容易走了邪路，或被别人利用。

轩辕棋社靠朴实的作风赢得了棋友们的好名声，然而金铁霖不是大地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相比之下，王文风更会营销，设计他的棋馆。然而，人们对轩辕棋社的好奇是混沌棋社存在的巨大的威胁。

 揉揉每天晚上都要把轩辕棋社发生的事情透露给王文风。王文风不紧不慢地听着，但事实上这些消息对他来说确定很重要。

揉揉在学残局的时候，和王文风说道，最近金铁岭最近手头很紧。好几个弟子学棋，都没给他学费。

“是吗？”王文风心里有了主意。

“为什么您要先教我残局呢？”揉揉问道。

“我说金铁岭什么都不会，你不相信我。会了残局，才知道如何制他人于死地。如何杀将。残局有很多种，比如卧槽马，闷攻杀，双军错，排山倒海，双重跑，大胆穿心，天地炮等等。我今天教你的是猛攻杀，先学好这一招。”

“好的，如果我的子被攻击怎么办?”

“有一计，借刀杀人或者围魏救赵嘛！”

“谢谢师父。在您这里一晚上学到的东西，要比我在轩辕棋社一生学到的东西都要多。”

“嗯，我要你做一件事，可能违反道德，伤害金铁岭，你愿意吗？”

“愿意。”揉揉说，“我想让他带给我的痛加倍还给他。”

“好。你说金铁霖不教你棋，而且还收你学费对吗？”

“对。”

“只有你一个人?”

“也有其他师兄弟都抱怨他教的很慢。”

“你可以集结这些不满意的人闹事吗？然后控告他诈骗钱财，你们要出庭作证。之后，我会收了这个棋社，你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我学棋了。”

太好了。

（十二）  梅谷之乱

第二天，天还没亮，金小梅就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打开门，看到揉揉带着一帮兄弟在父亲的门口大声嚷嚷，有的拿着白条上面写着“金铁岭是个江湖骗子”，有的人手拿着棍棒，要撬开金铁岭的家门，有的人大声嚷嚷， 喊着金铁岭出来。整个梅谷被这群暴徒打、砸、抢，变得一团遭。所有的桌椅都翻到在了地上。

金小梅一开始没有缓过神来，不知为何发生如此突然的变故。她在自己的屋子外面冷眼旁观，终于明白了谁是这伙暴徒的头头。金小梅暗自纳罕向来箴言沉默的揉揉是如何有胆量带着一伙乌合之众大闹梅谷棋社的，他们闹得动静越来越大，在大院的门口还围着一群旁观者。大家都指指点点，乘火打劫，想要把梅谷棋社的棋牌掀下来。

金小梅不畏一切地走上前去，说道，“你们疯了吗？这是唱哪出戏？”

“这是唱逼宫戏。我们要将金铁岭的军。”揉揉歪着嘴一笑，说道。

“对，我们要将老将的军。”后面的一帮兄弟符合道。

“为什么？我爹平时都对你这么好，你们欠下的学费，我爹都替你们赊着。”金小梅仰头一笑，不满地说着。

“但他是个江湖骗子，根本不会下棋，也不教我们棋。还收什么学费？”揉揉的脸马上都要撕咬成丑恶的四方形了。

这时，张征站了出来，护在了金小梅面前说道，“大家公平一点，我们的师父不仅教我们如何下棋，而且还一直在照顾我们。他是在通过下棋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那是对你，不是对我们。何况，我又没欠他任何学费。”揉揉嘴角略过一丝嘲笑的笑容。

接着，揉揉朝后面使了一个眼神，大家拿起棍棒准备朝金铁岭的住宅敲打过去。

“哎——”金小梅护着父亲的房门，而张征站在金小梅的前面，以生命守护着金小梅。

这时，金铁岭的门开了，一副修道很久，对世事发展都顺其自然的大师走了出来。他用平静的眼神扫射了这群闹事的人们，大家觉得理亏，一下子变得默不作声了。金铁岭的威严在于不言语之中，他的神态，他的气质，以及他的一举一动，在不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的威严。

“你们在干什么？”金铁岭直截了当地问，他的声音之中透露着一丝冷酷和无情。

“我们要砸了你的馆。师父，不要怪我们不念您的恩情，但在您这里什么都学不到。还白交学费。”

“象棋是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下象棋的人必须有一定的心胸和气度，才能面对千变万化的棋局。我一般都是因材施教，根据你们的个性特点来教你们，有什么错？”金铁岭的这几句话说得很平静，却是实事求是。这样的大实话往往是人们最不爱听到的真理。

“呸。我们不跟您学了。从今以后不再拜您为师，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也没有兴趣听您胡言乱语了，您就是个江湖骗子。”揉揉说道，一边示意着举着白幅的人把“金铁岭是个江湖骗子”的几个字在金铁岭眼前晃晃。

金小梅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滑稽可笑，她一边用笑声挖苦着起哄离去的人群，一边高声喊道，"你们想学棋，棋如人生，你们这一步就下错了。"

揉揉扭头看了金小梅一眼，胃里感到一阵痉挛。他知道离开梅谷棋社, 从此他就要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不知道是对是错，他的脑海里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就是想学会下棋。而王文风可以教他下棋，为了下棋他可以出卖自己的朋友。可是，可是眼前这位气质超凡脱俗的少女是他唯一恋恋不舍的人。

金小梅看到这群黑压压的人群离开，扭头看着父亲，发现父亲没有任何表情，却莫名地掉下了眼泪。他的母亲紧紧地握着她父亲的手，一脸恐慌地说这一天还是真的来了。“他在报复你。”母亲说道。

金铁岭握着妻子的手说，没关系，即使整个天都塌下来，我都要守护者你。

 

什么？金小梅听得莫名奇妙，这和报复有什么关系？

 

走了一群师兄弟，轩辕棋社变得非常冷清。金小梅在院子里走着，依稀记得之前和师兄弟们从小打闹嬉笑的声音。在院子的左边，她曾经以车马炮赢了师兄张征，在院子的西边，她又一门攻杀打败了二师兄。现在留下来的只有零零星星的三五个人，以前一共有十多个学徒。

真是祸不单行，第二天晌午的时候，突然来了衙门里的人，说要带走金铁岭。雯雯握着金铁岭的手，已经泣不成声。金铁岭宽慰地抚摸了她一下，说没关系，清者自清，白着自白，老天爷自会明辨黑白是非的。

金小梅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父亲一起去了衙门，在门口站着。

 

在衙门门口挤挤攘攘地是以前的师兄弟们，是他们控告金铁岭诈骗钱财，是个江湖骗子。轩辕棋社本身就是个黑店。他们强烈要求官府彻查此事。金铁岭正义凌然地说道，他都是按照正确地棋发教弟子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黑心的是。他的棋社很单纯，只是以下棋为主，不开设茶馆，赌局，麻将等其他设施。所有的客人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丢过什么东西。因而他的棋社不可能是黑店。

“是吗？”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用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金小梅看到从衙门后面出来一个体态康健，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衣罗缎，他的眉宇之间竟然长得和王瑾有些相似，不由得暗吃一惊。他是谁？王瑾又是谁？梅谷棋社和逍遥棋社是什么关系？

金铁岭看到了王文风就不再说话了，一切都清楚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他曾经夺了了王文风的爱人，现在王文风要以同样的方式，夺走他的财富和地位。

金小梅觉得很吃惊，一向滔滔不绝，头头是理的父亲为什么会在这个富商面前底下了头。不是说下棋的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吗？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亏心事？

衙门的老爷说道，“金铁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金铁岭的声音很平静。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大家的嘴都成了0型。

“有！”金小梅在底下喊道，“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棋社，根本不是一家吃人的黑店。”

衙门的姥爷看到一位身体纤细，但却勇气十足的少女替金铁岭说话，暗中吃惊，首先他很佩服这位姑娘的勇气。然而，他畏惧王文风的地位，就斜着眼偷偷地看着王文风的表情。

王文风也被这突来的声音所吓倒了。他一看，依稀就是之前爱人的样子，突然心软了。

“我是替这些孩子打公道的，他们想学棋，金铁岭却不教棋，也有人说轩辕棋社通过不正当的方式谋取财富。为了公平和正义，给这位女孩一个十足的公道，让她心服口服，我限金铁岭二十天的时间把轩辕棋社交给我，其他的，我们一概不再追究。”

“好，就这样。”衙门的姥爷拍案说道。

金铁岭没有辩护，他默默地走了下来，然后默默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金小梅一眼。

 

金小梅回到家之后，看到母亲在家里哭泣，就问母亲到底知不知道梅谷棋社和逍遥棋社的往事，母亲没吭声，拿出一把扇子，上面写着醉红楼几个字。

“母亲，您是——”金小梅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原来是风尘女子。这几年来，父亲一直对她相近如宾，也没有纳妾，所以，金小梅想象的世界里，她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

母亲点了点头，疑问地看了金小梅一眼，生怕自己的女儿瞧不起自己。金小梅笑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很多风尘女子不让须眉。母亲，您不用为这个替我担心。比如保家卫国的梁红玉，比如才貌双全，重情重义的苏小小，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哪点比那些臭男人差？

母亲笑了，我是卖艺不卖身。当时王金风和你爹同时喜欢上了我。两个人都是空虚道长的徒弟，性格截然不同，一个稳重，一个轻浮，但都对我重情重义。两人都为我一掷千金，但我知道你爹虽然轻浮，但是他认真起来，一生只会为一个女子而动心，我也真的可以从风尘中解救出来，于是我就嫁给了你爹。王文风一直家境阔绰，他看到自己的师弟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仅心里，而且面子上都过不去。轩辕棋社和混沌棋社的仇怨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哦。原来如此。金小梅突然感到一股刀绞一样的心痛。那么，王瑾一定是王文风的儿子了？

金小梅觉得屋子里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她对母亲说，我想出去一下。

母亲说好的，不要走太远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2020年4月25日）

原 创 · 首 发

❀作者风采简介❀

☆☆冯  萍，90后，喜欢下棋，写作，二胡。波兰华沙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博士，擅长用中英文写作，出版了英文作品“ Roads Seeking”, “Lovein Warsaw” 和 “The way in the front”, 中文作品，《循途》，莽原杂志发表中篇小说《马耳他的美丽童话》，翻译英文著作数篇。本刊特邀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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