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光
作者 | 朱可铮（河 南）
梦在凌晨3点被一阵蛙鸣惊醒。于是，一只没有瞌睡的青蛙叫醒了一个熟睡的人，而这个人只能在凌晨里睁着眼睛与这只蛙和鸣。
自从住进这个小区的高层，紧靠窗户的护城河里在某个日子忽然间就有了蛙鸣。蛙鸣有时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波澜壮阔。窗户习惯性地开着，窗帘也是完全打开，窗外远处的灯光会泄漏进来，让房间看起来很亮。有时候风起的时候，风一定摇曳着空地上高大的白杨，把黑色的影子投射在白色的衣柜门上，像极了皮影戏里的某个人物，走路的姿态瞬间让黑夜有了滑稽感。那白杨的剪影便在风里不断转换样子，一个个陌生的角色从皮影戏里走进房来，带着远古的恩怨，让你无所适从。
黑夜终止，梦也终止，我又回到了白天的状态。一轮皎洁的月挂在玻璃窗上，让睡意全无的我有种无法言说的依靠。那只青蛙仍在叫着，但配着银色的月光，并不觉得聒噪。
这月光应该是从孩提时代而来，捉迷藏的打麦场曾让一个城市的女孩子领略了所有月光的神秘。堆积如山的圆顶麦秸垛是童话里的城堡，那些琐碎的麦秆碰触肌肤，瘙痒伴着轻微的麦秸甜味，把一整晚的惊喜、紧张藏匿在黒暗处并微弱地散开，十分应景。月光洒满空旷的场地，夏天的燥热，月光的清凉，对黑暗的期盼，对自身的保护，让躲在麦秸垛里安静的我，有种比暴露在月光下更为美妙的惊喜。
这月光应该从浩瀚的大海而来，仿佛青春年少凌乱的发，在每一次洗涤后都会带着洗发水的香味,挟裹着湿漉漉的气息。夜晚的海水在月光下泛起褶皱的表面，蓝色的海洋撑开四周细碎的银屑，由于褶皱的幽暗处缺少了硬质的烘托，使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上去正处于青春时节荒凉的纯洁之中，惹人爱怜。不过，月光至少带有桀骜不驯的冲动，它瞭望海水时，也曾暗生情愫，一往情深。
这月光应该从山麓而来，那一夜，山石因为月光的倾泻而被柔化成正在在羞怯酝酿的花朵。人们坐在山石上侃侃而谈，月光很近，几乎与一位站立的诗人一般高。他们的犀利与赞美离我很远，我就是月光下一个迷路的陌生人，望着月色，我宁可做一块山石，温润地与月光来一场拥抱，把初为人母的喜悦洒满整个山头。
这月光应该从远方而来，带着无比的思念。月光笼罩下的思念让我隐隐作痛，心痛如潮水涌动。月光如此地明晰，思念让一切都明亮无比，躺在床上的我似乎要漂浮起来，像荡秋千一样，那些痛缠绕着，撕扯着，晃动着，荡的越高，痛就越剧烈。我思念的爱人也许正在酣睡，月光在窗前一定抚摸了他英俊的脸庞……
我辗转反侧，而那只蛙彻底睡去了。忽然一只蛐蛐的鸣叫彻底打断了我的疼痛，我赶紧侧耳聆听，顺着蛐蛐灵性独特的声线追去，最终却判断不出它是在楼底还是在屋内，似是遥远，又是耳边。月亮慢慢移动偏西，鸣叫和温柔的月光渗透了我的后半夜，无法预测的天籁，月明星稀，我只好把如今看不到的星星，全部归结为视力的缺陷，但是还有一些缺陷，我怎么都归结不好，面对庞杂的人群，解释显得尤为苍白，而归结又是一场剧痛的再次来临。
广袤的原野，路途十分遥远，今晚一起和我狂欢的虫鸣以及月光，还有风，都会在天亮之前离我而去，还有那些绵绵不绝的思念和怀念，会在白昼里消逝得无影无踪。
而这一夜，月光与我相伴，如你……
作者风采及简介
当代文摘原创文学结集出版系列丛书之
《中国当代作家精品文集》（2018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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