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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箴 炜:​父 亲




父  亲



文/箴  炜(北京)



本刊特邀专栏作品



翻开日历才猛然记起再隔两周是父亲的生日,很难想象父亲明年就七十岁了。
父亲生在长航局一个普通干部家庭,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个苦命孩子,刚上小学不久就赶上爷爷被错划“右派”,一家人从生活了几十年的大城市辗转数百里,以迫不得已的耿耿于怀来到一个名叫“骑龙场”的偏僻小镇的乡下,去适应时代的凄风冷雨了。拿惯笔的少年的手,一时半会哪里能够驾驭得了锄头、扦担、土坷垃啊?更别说是栽秧、打谷这些技术活了。下乡那个地方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穷,山多地少,老弱多壮劳力少。人们伺弄着生产队那点薄土地,一年辛苦才勉强能填饱肚子。爷爷说,再难也要让孩子们完成起码的学业,因此父亲得以继续上学。
好在父亲印证了“是金子就会发光的”这句话,因此有机会跳出了农门。他背着皱巴巴的行李,从那个长满了鱼鳅串、巴茅草,开满桐子花的小山沟走出,去沱江边那个孕育了诸多才子名唤狮子滩的地方,并从那里开始改写自己的人生。父亲的勤奋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他从最初供销社的售货员开始,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和学习变成了会计、财务经理、供销社主任、厂长......到最后某国企老总。
说起父亲,我最引以为豪的还是他自学的精神。他通过摸索和自学,苦练成一手漂亮的二胡和扬琴,在退休后的今天,依然得到众多专业人士的认可和长期与他们的同台演出。他还自学谱曲,若干年后,上苍终于被感动了,就安排他认识了著名作曲家汤重稀老师。在汤老师的悉心指导下,父亲的创作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几十年下来小有成就。他谱写的众多歌曲多次被评为国家、省、市级优秀作品,也算是对他刻苦人生的回馈了。
在我的童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记忆中父亲是个温而文雅的人,长期在外地工作的父亲令我总有种既近又远的感觉。因而每次得知他的归期而望向他回家的路口,心里就会漾起一团愉悦的期待。
至今我还记得乡下老屋的门前是由高到低一层一层的水田磊成,收割完晚稻后,农民就在田里洒下紫云英的种子作为来年的肥料或用于牲畜的饲料。那是一种能开红紫色小花的植物,绿油油的叶茎顶着一簇簇宛如蝴蝶的小花。风吹稻田,它们摇曳纤纤掀起层层花的海洋,此刻田埂周遭一树树白的梨花、红的桃花就识趣的当了配角,在被春风鼓动的排山倒海下共同绘成了满山彩霞,而田野的风带着若即若离的暗香就顽强的生长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了。
父亲在家的日子是幸福的。打小我就不喜欢吃蛋白,父亲说刚好他不喜欢蛋黄,我们可以各取所需进行交换,因此我一直心安理得的享用着父亲从碗里挑出的蛋黄。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我才恍然到自己的自私和愚蠢。
严格说起来,父亲在我和妹妹少时的成长中有许多缺席的时候。从小我像男孩一样淘气胆大,这或许与父亲长期不在家有关。那时我满脑子都是古怪精灵的鬼主意,整天像个女侠领着一大帮同龄和比我大的孩子四处行侠仗义,作为教师的母亲时常为我去善后道歉。母亲是急性子,一生气就真下手打人,而我也没因此少挨揍。反正第二天该踩谁的饭盒、该揍哪个男生照旧。现在想来,才发现完全忽略了母亲一人既要教书又要带我和妹妹的艰辛。
每次父亲回家,母亲总要数落我的种种劣迹,父亲不像母亲那样的脾气,总是温和的指出我的缺点,好几次我都觉得他应该是要揍我的节奏了,不知为何,手却始终没有放下来,不知不觉中,我也从女孩到了为人母的年纪,渐渐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和自己年少时的混,几次话到嘴边想给父母道歉临了却总说不出口。
父亲和母亲因工作原因也是两地分居差不多近二十年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时,我离开故乡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工作,而每每只是春节才能蜻蜓点水般飞回家一趟。后来因妹妹家庭需要,他们也长期定居重庆这个山城。说实话,我从内心极不喜欢这座于我而言山高水远的地方,但因父母的加入,从此它也成为我生命里的一种牵绊:渐渐,我开始关心那里的天气,习惯看那里的社会新闻….原来,一座城市竟能如此轻易托起人的轻与重。
每次假期的来去匆匆,真正陪伴父母的时间屈指可数,记忆中,他们依旧年轻硬朗,直到几年前回家看到父亲在染头发时我惊奇的问:“爸爸,您怎么染头发了?”他平静的回答我已经染很久了。我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和我血浓于水的男人来,才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他已微微发福,原先那头乌黑的发已经染上了霜花,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不再明亮,倒多了一些浑浊与迟顿,岁月的风霜无情的侵蚀了我帅气的父亲!而我,身为人女,在浮躁的红尘忙着自以为重要的事,却唯独忽略了世上真正重要的事情!
想起自己少时的顽劣顿时心生愧疚,脱口而出:“爸爸,有句话一直想对您们说,小时候我太不懂事,让您和妈妈为我操了不少心,真的对不起!”爸爸笑笑说,你说的什么事啊?我和你妈怎么没有印象呢,我们都只记得你的孝顺……我咬牙,半天没让眼泪掉下来。
前年回重庆陪父母几日,临走时,父亲陪我坐地铁到江北机场后再坐地铁返家。重庆路窄坡多和炎热的气候,使得开车的人整天都好像窝着一肚子火似的,不把车开得飞快仿佛不足以宣泄他们的情绪一样。又因多年前我曾因车祸留下很深的后遗症,考虑父亲年事已高,因此就劝说父亲不要开车。当我正在候机厅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等待时,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在回家的地铁上想起早上给我买的面包和妈妈煮的鸡蛋(因早上起床太晚本来打算路上吃的)忘记给我了。父亲在电话那头埋怨自己这么点事居然都记不得,末了又试探着问:“你在机场吃早饭了吗?”听我含糊其辞时又说“飞机没这么快起飞,要不我回来,你到安检处来拿一下如何?”我忍不住嘲笑起了父亲,说您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呢?况且飞机上应该有简餐的。父亲似乎想说什么,可能感觉到了我的不耐烦,最后终于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那你要自己在机场买点什么吃啊!”我有些敷衍的答应着,心里却在嘲笑着父亲的啰嗦。
上个月,送儿子参加暑期训练营后当晚我返回北京。到家后打开行李箱,发现原本给儿子准备的水果、方便面等居然忘记了给他。我无比沮丧的埋怨自己的笨,并担心孩子在那里万一饮食不习惯肚子饿……先生讪笑着说,去的都是孩子,组织方肯定会充分考虑的,况且你不是还给他带了钱吗?他不会傻到肚子饿了都不知道想办法的地步……。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父亲准备为我送面包鸡蛋的事,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先生不明就里有些慌了,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想让你放心,你不要误会了……”
是的,他哪里明白此时我内心的难过。以父亲的见识和阅历,当时还说出那样的话,除了那份浓浓的父爱还有别的更合适的解释吗?而我却没有读懂父亲的心思,我是多么懊悔!
我忽然想到了《背影》,觉得自己和朱自清同等愚痴又同样幸福,他父亲为其买橘子的背影支撑他走过了乱世的生死考验;而父亲要从地铁往机场送面包鸡蛋的身影也将是我与风雨人生的几多冷暖达成谅解的无穷力量。
……
文学褪去文字,剩下的只有那份足以咀嚼一生一世的爱了。
2021年8月9日

本刊原创首发

—2021—

❀ 作者风采简介 ❀

★★箴  炜,川籍,七十年代生人。现定居北京。自幼喜欢读书、爱好声乐、旅游。曾任职于《北海建设报》、《中国建设报》和人民日报社《时代潮》等媒体。文章多见于国内各大媒体网络平台,善于从女性的独特视野观察感悟人生,擅通过人文旅游类散文表达情感,其作品收录《当代文摘百强作家精品文集》;《中外文艺》、《当代文摘》、《美文周刊》、《最美作家》、《作家文艺》等特邀专栏作家。近年主要致力于公益事业的推动与发展,为公益项目的倡导及策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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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文摘》编辑部

主编:黄山松 吴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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