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西行两万五】自驾新疆纪行（8）

自驾新疆纪行（8）

作者│徐  陆

西行中 老兵触景忆往事

民丰里 老乡相对话家常

2022年7月24日

最高气温：41℃

新疆若羌——民丰

↑向“东方庞贝尼雅古城”——民丰进发

西（宁）和（田）高速公路若羌到民丰段近六百公里。这是一段漫长的沙漠公路，一马平川，且车辆极少，不知疲倦的重型卡车大都在不远的G315公路上奔跑。连接青疆，穿越阿尔金山的格库铁路（格尔木—库尔勒）线上的一列火车就在不远处齐头并进。

↑2020年建成通车的格库铁路（视频截图）

坐在副座的老兵凝望着西行的列车许久，和我谈起发生在版图另一端铁路线上一段陈年往事——

老兵其实没有当过兵，能和兵搭上的就是当过几天基干民兵。

不知“老兵”之称的情结是否和他的这段经历有关——上中学时，正赶上特殊年代。因父亲曾经在旧政府供过职，所以在“政审”时未能通过，穿上身的军装又被脱下。随后作为“老三届”的最后一批下放到沪宁铁路线附近的一个县里，成为千千万万个插队知青之一。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图/网络）

随着大队人马到了公社，头脑活络的老兵见机送出几枚珍稀的毛主席像章，得以分到全公社工分最高的生产队。那里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尽管一个工分能达到四毛多钱，但一个月仅有三十八斤的粮食定量计划，还是让正在长身体、饭量又大，同时还要干力气活的老兵时常有饥饿感。农闲时，偶然回趟南京，七尺男儿了，又不好意思在家里白吃饭，几天后便匆匆返回。

一次，老兵受一个插友之托，带他的弟弟返回乡下。为省几个车票钱，老兵决定带他扒火车。深秋的晚上，从西货场爬上了一趟装煤炭的火车。此前，二人从玄武湖摘来的一捧荷叶，这会儿垫一半靠着隔脏，盖一半挡风御寒。疾驰的火车上，呼呼大风旋起的煤灰扑面迷眼：“夜很黑，黑黢黢的车厢里，只能看到对方黑脸上白色的牙齿。”

临近目的地，两人说好，老兵先示范跳车，那个小弟随后跟上，先下的往前赶，后下的往后走，不见不散。随后老兵选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跳了下去，顺着劲连着几个前滚翻，老兵站了起来，抻了一下衣服，便连忙朝前找去。可走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正当老兵心烦意乱想着一万个可能时，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贴近一看，正是此人！那一刻，老兵一把将那个小老弟紧紧拥入怀中……

↑夜色里的铁道线（图/网络）

冬闲了，那些胆大的知青时常“爬上飞快的火车” ，去铁道线上的几座名城游荡。江南的古镇园林、小桥流水都给老兵留下了美好的印象。那个时候，天性不安稳的他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周游天下！

↑浪迹天涯（图/网络）

那些年，卡拉OK兴起，老兵喜欢唱的歌里就有《我想去桂林》——

“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

可是有时间的时候，

我却没有钱，

……

可是有了钱的时候，

我却没时间。

……”

我想是这首歌的歌词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深深触动了他曾经辛酸的心弦！的确，漫漫八年的插队生活，就好比是一棵青春之树，而“扒火车”，仅仅只是一片树叶……

↑牛人晚归

有了这碗陈酿八年的“苦酒”垫底，足以应对日后人生历练中的各种酸甜苦辣。返城后，属牛的老兵珍惜每一份工作。由于生性豪爽、义气，能“团”住人，遇事也有主张，之后便从工人一路干到车间主任、厂长，后来再转行，直至成为了统领千辆“战车”，数千“将士”，蜚声业内的领军“老兵”了。如今歌里的条件都有了，足迹随着车轮也早已遍布祖国各地山川。

……

老兵的故事说完了，南屯服务区也到了。

南屯服务区虽已建好，也建得很漂亮，但还没有投入使用，没有油加，没有水，也不能如厕。

天气预报今天的最高气温是41℃。大智说他的红旗车途中测得的车外温度显示为48℃。据此推算地表温度已达70℃以上，在这种地表温度环境里，轮胎长时间与地面高速磨擦，胎内气体膨胀，爆胎的机率很大，难怪路上不时看到黑色橡胶的碎片。

↑车外温度（图/P）

在加油站的大顶庇荫之下，顿觉热度消减不少，这可能就是高海拔地区的干燥的高温和江南高温溽暑气候的区别。

↑给车歇个脚

尚君和大智分别把引擎机盖打开散热。我围着车转了一圈，用手摸了一下轮胎的橡胶，感觉已经烫手。赶紧拿起子剔除嵌入前后轮胎花纹里的几十颗石子。

这些坚硬的石子不仅会增加行驶中的噪音，也会减小轮胎的摩擦系数，对高速旋转的轮胎造成伤害，加大行驶中的不安全因素。

↑治理沙漠的草方格

在去民丰的路两边，不时掠过用以固沙治沙的大片草方格，据说这也是国人的一大发明。一片片胡杨林也不时出现在道路两侧的黄沙之中。

爱好文娱的方大姐的手机里响起《站着等你三千年》——伴随着王琪凄楚、悲凉的歌声，方大姐讲了歌曲背后一段凄美无比的故事……

↑活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的胡杨

“愿做胡杨等你三千年”字字含情，句句含泪。歌词借胡杨表达了一对恋人执着而又痴情的守望与等待。诚然，漫长的等待是一种长久的痛苦，但没想到最后的真相竟然是那样的意外和悲伤，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我把这首歌名记在了手机里。

↑尼雅国家湿地公园

驶过尼雅国家湿地公园不远，民丰县城到了。

尚君预订的酒店名字十分霸气：帝皇国际酒店。而酒店前一块大石头上镌刻的“东方庞贝 尼雅古城”八个红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民丰帝皇国际酒店外景

我查了一下，距民丰城以北一百五十多公里有一个尼雅遗址，是两汉魏晋时期精绝国的遗址，遗址建筑已被沙丘覆盖，因此被称为“东方庞贝”。

尼雅遗址地处“丝绸之路”南道的交通要冲，是古代东西方文化交流融汇之地。

第一站的若羌有楼兰古国，第二站的民丰有尼雅遗址。难怪有说：自然北疆，人文南疆。

↑民丰城宽敞漂亮的大道

在酒店餐厅订餐时，一位面色红润的光头中年人好像一直在注视着我。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他终于操着有新疆味的普通话开口道。

“江苏南京。”

“哦，我经常去的。”

“经常去？”

他见我不解：“我老家在皖南芜湖，回去就到禄口机场中转。”

在远离江南的沙漠小城里居然遇到老家人，我有些欣喜：“我母亲就是芜湖人哩。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我是一九五八年在这里出世的。”

“出世”——妥妥的皖江说法。刻在骨子里的乡土之痕，不会随着岁月的久远，地域的变迁而褪尽，总会显露在有意无意之间。

↑永远的皖南——作者在皖南泾县桃花潭（图/Lm社员）

老乡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在皖南参加的新四军，解放大西北时一路进军到这里，接到一纸命令就留下来了。这一留，就是七十多年哦，如今第四代传人都有了！

老乡说这些时就像拉家常一样平静。岁月的打磨早已把他和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们深深融合在一起了。

↑生命的辉煌（图/网络）

晚间，我们“三羊开泰”组合向着远处状如“东方明珠”微缩版的信号塔走去，来到几公里外的“尼雅湾”。改造好的河滨湿地边，现代化的小区高楼和市民广场灯火辉煌，尼雅河水在静静地流淌，夜色阑珊，一片祥和。

↑灯火阑珊的尼雅湾夜景

漫步在河边花园的小径上，我不禁想起西宁的“大跃进”。很显然，他也是一九五八年生人，老根子山西。他和“光头”老乡的父辈虽然来自天南地北，但都是为了解放大西北、建设大西北，献完了青春献子孙，远离故乡，屯垦戍边，悄然度过无怨无悔的一生！

而他们的后人则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世代传承，建设守护着这片广袤的疆土，为第二家乡赓续着生命的辉煌！

↑尼雅湾边的建筑群

待续：

过策勒  六合莽莽黄入天

抵和田  万方乐奏有于阗

（注：全文图片未予注明的均为本文作者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