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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谱故事之四十】大牛——记八卦洲一社员

大牛——记八卦洲一社员


作者韩  今

拾了一天麦穗,腰杆像是折裂了,弯下去就不想直起来,直起来呢,又极不愿意弯下去,“我们二十岁的棒小伙子就干这种活?”大家嚷起来,“换些重活干干!”
下午分配男同志挑肥,欢呼起来。我们随着一个社员来到河边一块芦苇杆编成的栅栏前,那里堆积着半人高的硬泥块。我不禁好奇地问起来:“这是什么肥?”去农村次数不算少,尤其是栖霞的十月公社,那边挑肥,要么是猪粪肥,那是把草铺在猪圈里沤成的;要么是青草肥,在田边挖一个长方形的坑,割来草放里面沤,第二年挖土撒到田里。而八卦洲上的这泥块,是什么样的肥呢?
“这是河泥,外面干了,上到田里一泡,肥哩。”那个社员答道。这是一个三十米岁的壮实的农民,个不高,长方脸黑里透亮,头发向上冲着,有寸把长。穿一件灰布衬衣,一件补丁的劳动裤,裤腿微微卷起,露着一双黝黑皮肤的赤脚。记得刚到那天他就给我较深的一个印象了。我抱着一捆麦子,由于捆大,又重,到了场上老远就一丢。他拿着扒子走过来,帮我重扎扎好,又放到边上一堆整齐点的堆上去,说:“这是麦种,要分开来放。”休息时我又碰上他,就跟他聊起来,麦子的单产啦,今年的收成啦。他倒也健谈,不动声色,缓缓地给我介绍情况。
我们开始挑肥,地点不太远,却因菜地全用芦杆、剑麻杆圈起来,必须绕个大圈子。那社员见我们绕路,回家把他房门开开,叫我们从他家菜地穿过,直插地里,节省了一半路。
劳动中,虽然肩膀压得疼,大家仍然争挑重担子。小金抱了一块大的泥巴,放在竹框内,一起肩,差点没把扁担蹦断。社员笑起来,不紧不慢地边铲泥边跟我们讲起了一个故事,说有个单位的同志来劳动,看他犁田,正好牛休息了,他们说用人来拖犁行不行?就试起来。十六个人一齐上来,拖着犁便跑,旁边围了好多农民看。
休息了,我们坐在河边的柳树下——这里什么树都有,有枝高叶茂的槐树,粗壮阔叶的梧桐,还有细细对称叶瓣的榆树。而河柳为多,但不是垂柳。凉风掠过,十分舒适。
我们主要听社员讲,从粽叶上的牙印谈起,谈到八卦洲的来历、概况,他大约是个没有性子的人,声色平缓,即使有时笑起来,也不动人。
“八卦洲长20,横15,一万多亩地,三万人口。就一个公社,公社就在前头。”公社我们去过,是一个百十户的村子,中间一个土台子,台后是机关,露着电线和天线杆子。有一个小学,一个连在一起的供销店、杂货店。     
“十五个大队数我们中间三个大队最穷,我们去年一个工就三毛四,主要是没有工业。村里一百三十七个人,二百七十亩地,讲起来惭愧,在长江边却没过长江,亩产从来没有超千斤。稻六百斤、麦一百斤就不错了。土不好,漏肥,插秧要整天打水,一夜不打,第二天全漏光了。有次打农药,第二天河里就开始漂鱼,死鱼啊,药都渗进河里,把鱼药死了……发财?那鱼又不能吃,有一家小鬼吃了,吐了一夜,赶紧送到南京才没丧命。”
一个农村小孩,大约五六岁样子,圆圆的小脸上显着十分讨喜的神气,吹着一个芦苇杆制的小哨子走过来。我们被吸引了,立刻与他逗乐:“替我们做一个,怎么样?”一枝笛子粗细的芦杆被削成一个小哨子,响亮地叫着,怪有意思的。
孩子眼睛盯向那社员,摇摇头。我们又一次叫他做,并掏出小刀。小孩“拿桥”地说:“那你们去摘一些芦苇来。”眼睛还盯住那社员。噢,我明白了,大概芦苇是私人栽的,主人在此,小孩警惕得很呢。
社员要过小刀,找了一棵不粗不细的芦杆,砍断,又截去头尾,小心翼翼地为我们做起小哨子来。
“咳,他爸爸是大学生哩,到坦桑尼亚去了,以前是搞农业机械的。别看我的村子小,大学生却有三个,解放前一个,是搞兽医的,现在公社兽医站,一个月七十多块钱,不干什么事,舒服死了。还有一个最近才上大学的,在南京师范学院,学外语。”
哨子做好了,我们轮流吹着,兴致高涨。社员望着我们笑。
正要上工,沿河边路上匆匆走来一个小孩,十四、五岁样子,老远即喊:“大,老队长叫你把人带场上去,说要起暴了!”我们认出这是社员儿子,上初中二年级,放农忙假在队上帮忙。“起暴?”我诧异地抬头一看,不禁呆住了,不知何时变了风向,一股飕飕的西南风赶着乌云滚滚而来,已把太阳遮了,天色阴暗下来,燕子低低地在屋檐下盘绕,要下雷雨了,场上有上万斤的麦子正晒着呢!
社员招呼我们把担子集中放在他菜地里,立刻领着大家向麦场赶去。场上几个社员早忙得跌跌撞撞的了,那么大一摊麦子,单这几个人真够呛!我们行动起来,先要把麦子集中成一堆,然后运到圈好的席子里,最后盖上塑料布。我找着了一个大扫把,飞快地扫着,膀子酸了就换个方向。风更大了,时而落几粒雨点来,隐隐还听到雷声。
这是农民半年多来的血汗呀,他们动作比我们还利索。只见那社员把足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一大筐的麦子扛上肩即走,光着脚板,来回奔跑着,脸上湿拉拉的,不知是雨滴还是汗水。扛第三筐时,上肩时不小心,筐把上的铁丝一不小心钩住他那灰衬衫的扣眼,“吱啦”一声,撕开一个大滑子,大概胸脯上也划破了。“哎呀,快去看看!”有人喊。“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脸上是严肃、急躁的神色,先前给我们讲故事的那态度早不知飞哪去了。他一抖肩,又精干干地扛着麦筐走了……我不禁油然而生敬意,也更加起劲扫起来。
不一会儿,割麦的农民也赶来了,百十号人一齐行动,速度快多啦。雨粒越来越密,麦堆却越来越大,终于完工了!待厚厚地盖好三四层塑料布,雨才大起来,哗啦啦地打着屋顶直响。大家虽然身上湿几几的,感到阵阵凉意,心里却很高兴。我站在仓库屋檐下,留心起那社员来,应该去处理一下胸脯上的划伤啊,却怎么也找不到。正好看见他儿子也站在屋檐下,就挤过去问:“你爸爸呢?”他安然地答:“不知道。”旁边一个社员却抢着答了:“你问大牛啊?地里还有几捆麦子没来得及抱回来,他和老队长去了!”
接着哗哗的大雨,那社员的身影立刻浮现在脑中:长方脸,寸把高的头发,不紧不慢的讲话神色.

记住了,他叫“大牛”!

1973.6.18

作者简介

韩 今,男,南京市市级机关退休干部,江苏省、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央及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作品二百余篇,多篇获奖。所著第一本文学作品集《老团长与新房客》2019年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并于2020年被再版。2022年7月出版第二本文学集《阅尽人间春色》,收录100篇散文,共29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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