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特等射手

作者│徐晓冰

小队在峒头岛“军民联防模范连”即驻岛28团第六连练“海面观察”。这天，团作训股长来检查连队训练。顺嘴说了一句：这两天军分区来考核特等射手，发证书的。

这个团是副小队长张山他爹从胶连带出的老部队，有了好事招呼一声：利益均沾嘛。

“有这种好事？你帮我们报个名！8个人。老刘，把名单写给股长。”

“团里好说，军分区那三个烂参谋特别糙蛋。”股长不怀好意。

“没事。走，去连部给分区孔副参谋长打个电话。大不了，我们打自己的节约弹”。张山觉得摆平没难度。

“节约弹”是历次演习中个人剩余的弹药，回营后必须登记备注，个人保管（因这批弹属此次演习的“战损物”。不入库）。兵当久了每人都有，张山，老刘，估计超一个基数了。每有复退调离人员，队里都会安排半天时间：“处理个人剩余弹药。”打吧！一颗也不能带走；弹药员也不收。你老哥过把瘾就——开心走吧。

副连长带着六连3名参加考核的兵和我小队人员到了靶场，领了编组证，凭证进门找到自己的位置第14组第7射击位，左猛是第6射击位，在左边。右边是一个女孩，渔家女，叫小妹囡。估计还没满16岁，初中刚毕业。这次是混合抽签，军地参考人员打散编组，每组8人。

等待区距射击位30米。今天共有17组，如没我们加塞，他们就正好16组。每个射击位间隔5米（平常靶位间2米左右），各打各的互不干扰。

9：00，表演队八名女民兵手持“56半”，跑步进入射击场，整齐划一，不拖泥带水：箭步卧倒，侧身装弹，举枪瞄准，齐射三枪——500米处24个半身钢靶在短促清脆的噹噹声中倒下。侧身，验枪，起立，跑步离场。2分10秒。如一道惊艳的闪电。

掌声未停，一位短发圆脸的中年妇女提着铮亮的“56半”上场，干净利索地立姿、跪姿、卧姿各打三发子弹，500米外刚竖起的9个半身靶倒下了。二个女民兵抬着60炮筒上来，她接过往地上一插，左腿蹲，右膝跪顶，左手抱住炮筒，右手前伸得笔直，大拇指竖起，右眼跳左眼，接过助手的炮弹，放进炮口，松手：嗵…300米处目标小红旗飞上天。

这就是英雄的铜山岛女子民兵连；这就是黎汝清老师笔下正孕育着的《海岛女民兵》；这不满40岁的女人，就是日后名满全国的海霞：峒头县铜山岛女子民兵连连长汪月霞。那支“56半”是群英会上国防部奖励她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远观）汪月霞。再见到她是二年后，接“前指”命令：救出被造反派（当时称“民兵指挥部”）关押的汪月霞！

上岛后，在县中学找到小妹囡，她带我查看了“民兵指挥部”牢房外围情况，当夜0时，第四小队越墙而入，擒获23名看守，找到折磨得没个人形，右小腿被打断的汪月霞，潜行6公里下海，泅渡1海里上接应的交通船乘着黎明向南急驰，在闽头浙尾处的沙呈港海军码头上岸转三明市，乘火车到南京。军区总院刚住下，许司令来了，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好好休息！毛主席保我！我保你！上将还和我们8个兵亲切握手：你们辛苦了！…

特等射手考核：“56半”10发子弹，三分钟内击倒500米处的三个半身靶。

昨天下午，由于平时我们使用的都是冲锋枪，要体验熟悉一下“56半”，找连长借8支，操练了1个钟头，将就吧。

“她是我姑妈！姑妈叫我来，就是叫我来丢脸的，我还在县中上学。是她请的假，不来会挨打的”。8号靶位小姑娘叫小妹囡，16岁，平时爱操练枪。抱怨得很，姑妈汪月霞叫她来试，今天要是打不好，是真要挨骂的。

9：30，第一组上靶位。成绩很不错，5人过关其余3人也都击倒了二个半身钢靶，遗憾得很。看的人比打的人受的煎熬多得多。

10：40，轮到我们了。举枪瞄向目标：500处看半身靶，仅半个香烟盒大（竖着的）。撤枪，压弹，定标尺5，直接瞄先打一枪看看。

“射击！”随着口令，打开保险，排除瞄准具上的虚光，食指轻轻扣动扳机，一道火、二道火、再轻带一下：呯！没中。这是试枪，弹着点距靶三米处。有了！微调一下，第2发，倒了！第3发，命中！第4发，又倒一个。“56半”打“正确瞄准”真爽！

难怪张桃芳老前辈一支莫辛纳甘打得神准。后世狙击手带着瞄准镜还瞄半天才打一发——你等死啊。

我第二、三发子弹消灭了我两个靶。第四发子弹我把它打到6号靶位第三个靶上。6号靶位射手：左猛。

左猛，除了队列和正确瞄准外，样样都优秀。他性子急，耐不住劲，每次打第一练习（即正确瞄准）成绩都不好，他自己也没有了信心。这次主要是面子。我们水陆两栖侦察队的面子。我先帮他打一个，剩下的两个靶，他就自求多福啰。

我还有一个半身钢靶，6发子弹，留2发是有把握消灭的。找到感觉，朝着钢靶上下各嵌了一个弹眼，左侧响了一枪，随即左猛报告：6号台射击完毕！验枪，剩余1发子弹，弹仓清空（这小子就是灵光）。

右侧小妹囡则开一枪抱怨一句。最后一个靶，发发不中，她心越打越虚…

再瞄，瞄着瞄着，我抢先开枪，先打倒她的靶子，再消灭掉我正面的目标。

“报告！7号射手射击完毕。验枪余2发子弹，弹仓清空。”用时2分17秒。

此刻，小妹囡还趴在靶台上发呆：靶子呢？

二年后，在护送汪月霞途中，我郑重扡向小妹囡道歉：那天我打错了一个靶，对不起了！  

作者简介

徐晓冰：1952生，网名冰尕。下乡插过队，当兵打过仗，做过盐水鸭，当过工会干部， 南师大中文系毕业。最后公职是杂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