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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姐梅芳

二姐梅芳

二姐大号梅芳,与我同属相,大我一旬。我们兄妹八人中,唯有二姐没进过校门读过书。用她自己的话,这辈子全家就她一个是睁眼瞎子。只要想到二姐,就无法越过她没有上过学这件事。而说起这事,二姐一生都嗷嗷不服,父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没少听她的怨气,但父母亲好像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二姐为何没有上学,我至今也没能弄清其原委。二姐自己说,留在家中照看弟弟妹妹;大姐说,二妹小时候一只脚有些小毛病,大拇指不知啥时候受伤的,不能走远路,父母亲才没让上学。不管咋说,二姐没读过书,她的人生也就与我大不同,与其他兄弟姐妹也大不同。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与二姐的感情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小时候常常跟着二姐后面出工,那是大集体苦工分吃饭的时代。不到20岁的二姐被选进本队的棉花专业队,专业队里还有七八个与二姐年龄相仿的姑娘。顾名思义,这支棉花专业队负责生产队的棉花种植、打药治虫、采摘收花等等。与其他农活相比,此活较为轻松体面。选进棉花专业队的姑娘们,灵活手巧,加上面容姣好,令村里其他人羡慕。我跟在二姐后面的任务是拾草。姐姐们用锄头在棉花地灵活锄草,我则用灵活的小手,把锄下的草抓起来,一抖一甩去掉泥土,赶紧塞进背着的歪篮或篓子里。青草可以喂家里的羊,也可以缴给队里喂牛换工分。看着这群大姐姐,有说有笑地侍弄着棉花田,植苗培土,锄草浇水,施肥打药,打杈整枝,采摘棉朵……也想快快长大,巴不能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

可能年龄太小的缘故吧,黄毛丫头不懂忧愁为何物,只知劳动挺快乐。没有读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还不能体会耕耘的艰辛。觉得农村孩子跟着大人们帮种收割,干力所能及的活,最顺理成章。劳动干活,本就是生活该有的模样。

二姐脾气好,不吵吵,有姐姐样。我跟着她乐得欢天喜地的。在农村女子中,二姐算得上心灵手巧。姑娘时的她曾跟师傅学过裁缝,虽说学徒时间不长,但也能独立裁剪并完成整件衣服的制作。二姐没有当上专业裁缝,我想,可能与家里经济条件有关,更深层原因,还是与她未读书不识字有关。那些厚厚的裁剪书籍,像山横亘着,无法下手。这不能不算是一种遗憾。不过,我们一家人都穿过二姐做的衣服,家里的缝缝补补也少不了她的功劳。属于我的第一条新花裙子、第一件新花棉袄外套,皆是二姐的精心制作。毫不夸张地说,在“大穿新、二穿旧、三穿破衲头”的岁月,这新衣与做新衣的二姐,乃我人生中难忘的温暖记忆。

那个时代的农村,不念书不识字的人很普遍,但在我们家里二姐却成了“特例”。这份特例,确实给二姐的人生选择围上了圈,造成了很多不便与烦恼。在这里仅想说一件事情,有关二姐的恋爱与婚姻。那时候自己还小,模模糊糊地从大人嘴里听出大概。在大表姐夫的牵线介绍下,二姐相了一门亲,对方是现役军人,黄圩何沟何姓人氏。从照片上看,小伙子称上长相英俊,二姐相中了,男方也有意相处。接下来,姑娘小伙子开始互通书信。因介绍人好心想撮合这段姻缘,就隐瞒了二姐不识字这事。二姐读信回信,只能请人帮忙。而借他人之手的书信,不仅多有尴尬不便,且也不能长久。这段情缘,终以一拍两散结束。多年之后,当我也历经情感上的风风雨雨,再去想想二姐年轻时候的经历感受,生出的又何止几分酸楚。

1980年暑假开学,我进入乡中学住校就读,只有周末才回家。学校距家有五六里路远,每次返校时,需要带足一周的口粮。小小个子的我,背着口粮和书本走上五六里路,还是有些吃力的。父亲有空的时候,他会亲自送我去学校,父亲忙时便让二姐送我返校。那会儿家里只有一辆横杠自行车,又重又笨的那种,能扛载几百斤重。父亲上街赶集,驮粮食拉饲料,买啥卖啥,跑远路出远门……都指望它呢!也不知道二姐啥时候学会骑车的,她每次送我回学校,我这个笨小孩都跟在车后面,连跑带蹦地才能跳上车后座,再左挪右挪,方贴着二姐的后背坐稳。二姐则左晃右晃地把着车龙头,一脚一脚地踩着那老牙车,在土路上用力往前蹬。若遇顶风,骑车的二姐就更吃力了,还不时被扬起的沙土弄得灰头土脸。三年初中生活,这样的场景重复过多少次,我真的不记得了。唯有二姐那亲切温暖的背,驮着我一路向前。

时光荏苒,岁月有痕。那年那景历历在目,那情那爱从未褪色。每每想起,皆似甘露滋润心田。

后来,二姐嫁到与周集相邻的张集韩荡崔家,继续着她的农村生活。我也从乡中学考入市里读中专。分田到户的农村与先前大集体相比,也已换成另一番光景。我呢,只有放假回家的日子,才能帮父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我兄妹八人,唯有二姐当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过着土里刨食的日子。我中专毕业分配在县城工作,有一份固定工资,过起上班族的生活,体力上不用那般辛苦,物质生活比农村宽裕不少。那个年代,户口性质尤其重要,城镇与农村差别明显。

二姐虽不识字却要强。持家管家,也自有她自己一套方法路数。因为婆家底子薄,物质条件有限,过日子得省吃俭用。房子从无到有,从小变大,由一层加至二层。二姐育有四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女儿,两个小的是儿子。我们另外七家,每家只有一孩子,都加起来也不到她家两倍。因为计划生育的事情,大姐和我都曾劝说二姐,让她不要生那么多孩子,二姐当初也只是半听半不听的。她说,农村与城市没法比,不生到儿子肯定不行,终于,二姐第三胎生下儿子。后来,无意中又怀上了,二姐舍不得打掉,背着我们又生下一个儿子。除了烦琐的农活,还要养育四个孩子,二姐的辛苦自不用说,我亦能深深体会。与同龄人相比,二姐的头发早早白了,皮肤粗了黑了,手脚也常常皲裂。曾经白净秀气的二姐,被岁月过早地风化吞噬,让我心疼不已。

我能回报二姐些什么呢?离开土地久了,农活已经干不利索,就算有一股子热情,体力也不听使唤。一阵活做下来,难免腰酸背痛,何况去二姐家走动,她也不让我们真去干农活。二姐常说,“四妹不嫌二姐家穷,来了,我就高兴。”我去二姐家最勤,有事没事,都喜欢去走一走。返回时,二姐还要把她种的米面瓜蔬、花生大豆啥的,都塞给我带走。我能回报二姐的,无非是她经济上遇到难处时,伸手补缺一点。也知这叫“杯水车薪”,尽一点心意罢了。

二姐的四个孩子都已成家,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四姐弟虽然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还算知孝知理。二姐夫是实在人,不多话,人缘不错。以前他常会开玩笑说我是“县里干部”,我就以玩笑回复他“你这个村级干部更吃香呢”!有一段时间,二姐夫担任村级民调主任角色。那些年里,二姐也会抱怨二姐夫,说他整天在村委会跑来搭去的,自家事情总是一拖再拖。可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愿意二姐夫“出头打浪的”。二姐说,自己四个孩子都成家,负担也没以前重了。逢年过节,孩子们不时回来看看聚聚;农忙的日子,也能想法回家帮衬父母一把。这样的日子,自耕自足,平常温馨。说真的,我挺为二姐一家高兴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想到,突发脑溢血降临到二姐夫身上。2018年5月22日早晨七点多,还未洗漱的我接到二姐家大儿媳妇电话,说她公爹脑梗不能说话了。我让她立即拨打120,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县医院抢救。想起那段家有病人住院的日子,实在辛苦揪心。120救护车将二姐夫送到县医院后,立即进行常规拍片等急救检查。

我本不知病情会那么严重,再次接到二姐求助电话后,从单位迅速赶往医院。与重症监护室当班医生沟通对话,方明白,病人必须立即进行脑部手术,不然生命即逝。医生还说,情况十分危急,就算进行手术,能否保住性命也是未知。二姐基本蒙了,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她反复念叨“自己什么也不懂,也没主意”一类的话。二姐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分别在南京与张家港打工,此时正在往回赶的路上。我只能问在场的两个孩子,二姐家的大女儿和大儿媳妇,听从她们的意见。医生让她俩做决定,让她俩在医疗书上签字,她俩就抖抖霍霍地看着我,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办。其实,我也心慌得很,小腿肚都在发抖,再看老二姐那样,只好斗胆做主,让孩子赶紧签字。

争分夺秒,时间就是生命。那一天,直到二姐夫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再次用手机录音确认,大意是“手术风险由病人家里承担”。我们当即表态按方案手术,懂得只要手术就有风险,能理解医生。不管什么结果,都不会无理取闹的。然后,手术准时进行。站在手术室外等候,也唯有等候,且是焦灼的等候。大约两小时,看到二姐夫被推出手术室,听清医生说“手术顺利”,我提着的心一下子掉了下来。

谢天谢地,总算过了第一道关。暂不去管后面的时光将会怎样,那会,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

接下来,一场持久的煎熬刚刚来到。重症监护室外的无奈守候,日复一日。每天下午,除了通过视频看一下病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等待与未知,在煎熬中膨胀。关于病情,医生从未有什么肯定的回答。怎样宽心?只有把病情往好处想,家人间相互宽慰着支撑着。

我一趟趟往返医院,看着亲人的焦急,体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无力。手术后第16天,二姐夫从重症监护室转至普通病房。接下来的日子,对着病床上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不认识家人的二姐夫,开始艰难的康复之旅。在医院住了四十多天后,经过医生悉心治疗,家人的精心护理,昏迷多日的二姐夫似乎有了清醒的征兆,家人的唠叨声中,他知道了哭泣,有时会紧紧抓住亲人的手……而对日夜操心的二姐,他反而没有了一点印象。

春去冬来,二姐夫病倒卧床三年过半。因经济实力有限,没有条件住院康复,只好因陋就简地在家中养病。家里四个孩子虽在外地生活,也不时轮流抽空回老家看望病榻上的父亲。比起独生子女家庭,这时候的他们就多出些优越性。二姐少不了日夜照顾的辛苦,还好,毕竟还有儿女们为她分担一点,让人多出些许安慰。

逢节假日,有空会去二姐家走动探望。他们一家人齐心,不放弃,向着希望努力。二姐夫的身体恢复虽没有大起色,却有小进步。看清楚来人是谁,二姐夫便会放声大哭,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认出来人。

时常牵挂我的二姐。祈愿上苍,怜见她不分昼夜伺候姐夫的真情实意。祈愿每一个来日,真的能越走越好!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徐莲华,笔名棉花糖、小小烛、年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盐城市作协会员,响水县文联副主席、县作协副主席。业余时间喜欢读书,偶有灵感也码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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