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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山海之缘

山海之缘

我行走在槟榔树下,鹅黄色的绿芽在阳光的照射下模糊成一片婆娑的影子,海水无声地吻着海岸,让我于恍惚之间生出一丝苍凉神秘:1200多年前,当那群衣衫褴褛的信徒们,奋力将双桅海船靠近这蓝色海岸的时候,当他们在抛出缆绳的间隙抬起头来,他们疲惫的目光里是否也有过历尽劫波的惊喜?

温润的风从我面前吹过,阳光很温暖地照拂,山坡上,那些荒草碧树,现出深深浅浅的颜色,一波一波地与山下的大海遥相呼应。远方,连接天际的波浪与兀立的巨石如同相恋的情侣,色泽深黝的礁石和洁白的沙滩一字排开,暗示着这个逝者如斯的地方,曾经有过多少深邃而久远的故事。

这就是大小洞天,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洞天福地,历经千年的历史沉淀,这里,已然成为佛道两家释兹在兹的文化景区。

“不知何处有天涯,四季和风四季花,为爱晚霞餐晚色,不辞坐占白鸥沙”,悠悠岁月中,那些奇幻瑰丽的景观,那些东渡的往事,那些神秘的传说,为大小洞天蒙上一层迷蒙空灵的色彩,并且,成为文人雅士踏访的必选之地。

考察大小洞天的历史,一个叫鉴真的高僧不可不提。

那是公元748年的一个晚上,一艘吃水很深的双桅船悄悄地从古运河驶出瓜洲,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艘夜航船既没有沿江上溯,转棹安徽湖广;也没有剪江而渡,进入烟水如梦的江南运河,而是扬帆东去,直下风涛万里的南黄海。

这就是历史上“鉴真东渡”的初始画面,时间在唐天宝二载十二月。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足。”杜甫这里说的虽然是开元年间,但天宝初年的景象也大致相同,中国历史上蔚为壮观的“盛唐气象”,所指就是这一时期。

鉴真(公元688-763),扬州人,本姓淳于,唐代高僧。唐天宝元年(公元742)应日本天皇之请东渡日本传经。

那段艰苦卓绝的远航一共经历了11个年头,其间六次出发,五次失败,为之献出生命的就有36人。天灾、海难、疾病、匪盗,使一次次远航充满了惊险离奇的情节。最后一次东渡时,随同回国的日本大使藤原和晁衡等人乘坐的一号船遇险触礁,后来讹传沉海。消息传到中国,大诗人李白作诗哭悼:“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唐天宝七载(公元748年)元月二十七日,鉴真率弟子15人,随员2人,船工18人,共35人,第5次从扬州启程东渡日本传教,海途遭遇台风,航船迷航,历时一个多月的海上漂流,始于十一月初漂流到振州(今三亚市崖州区),在宁远河出海口(大小洞天)的大蛋港登岸。

鉴真在振州停留一年多时间,不仅帮助修整大云寺,为官员们传律受戒,传经布道、教化人民,还留下不少从中原带来的科学文化书籍,借以传播文化,开启民智,是开发崖州的先驱之一。

在大小洞天停留期间,鉴真认真总结五次东渡失败的经验教训,弘法之志不渝。唐天宝八载深冬,鉴真一行从大小洞天出发,别驾冯崇债亲率八百甲兵护送,经万州(今海南万宁)、琼州(今海南琼山)一直到澄迈,然后横渡琼州海峡取道雷州半岛返回扬州,开启第六次东渡之程,最终踏上日本九州岛,至此,这位大唐高僧已经是66岁双目失明的老人。

鉴真等人在日本十年,被尊为日本律宗的创始者,为促进中日两国文化的交流、加深两国人民的友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为纪念这一历史壮举,后人在大小洞天兴建了鉴真登岸的群雕。师徒五人面向大海,气势恢宏,鉴真目光深邃,神情悠远,似乎还在注视崖州故地。他那刚毅慈悲的脸,依然可以看出九死不悔、博大无忧的圣贤气象。那些石头的刚毅质感凸现五人面对危情时的无畏刚强之态,千秋万代引人景仰。

站在雕像的前方,我的眼前会出现许多历史画面:排山倒海的风暴,樯倾楫摧的悲壮,历尽苦海的惊喜,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死考验,时时盘桓在内心深处。

资料显示,自唐宋以来,南山大小洞天即以神仙洞府著称于世,与传说中的东海三仙岛蓬莱、瀛州、方丈相媲美,号称南海仙岛,曾吸引许多求仙悟道之人。史料记载,宋代著名道士、南宗五祖白玉蟾,因喜南山神秀,归隐于此,修建道观,传播道家文化哲学思想。现今景区内留存有“仙坛”“仙人足”等历史遗迹,以及多处游记诗文。南宋淳佑年间,郡守毛奎就任于此,因性欣黄老、酷爱山水,对南山屡加探访,并先后发现大、小洞天。逐对这一景区进行开发,留有《大小洞天记》等石刻文字,最后在此羽化成仙。

现今景区海边巨崖之下有一处“小洞天”,上有古钓台。据《崖州志》记载,还有一处“大洞天”,洞内有石桌、石凳、小溪环绕,宛若仙境,且确实有人去过,于今无人能寻,充满神秘莫测。

我站在这块穹形的巨石面前,端视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那些文字不能记载的灵思,那些时光过滤后芬芳的想象,都会若有若无地在我眼前浮动,像水中恍惚迷离的倒影。

海风吹散晨雾,空气水晶般的清澈。

沿着海边彩色的道路我缓慢走过,与路相伴的是密集的椰树,左边是山峰和林地,右边是苍茫大海,苍茫得像是千年一叹。那些经年不语的礁与石,在海风的吹拂下多了些沉默,少有喧哗,在霞光海雾中,只有守望和沉思。

海岸的椰树、槟榔、榄仁、桉树,有的笔直似箭,有的弯曲如弓,它们的枝条很少柔嫩,大多虬曲苍老,树与树绝少规则,枝与枝避让舒展,超凡脱俗,极尽自然之趣。林中沿途有溪流潺湲,清澈如温润碎玉,就这样不知疲倦,无声无息地汇入大海。

我登上山腰,极目远望,犹如混沌初开,神游太虚,又如沧海茫茫,物我两忘。茂密的灌木、荆棘和绿草,朝着四周蔓延开去。一堆堆,一丛丛,像是一个又一个部落。每一棵树、每一只鸟、每一根草,在这里仿佛都相处了千年,早已经熟悉了彼此,紧挨着搀扶着度过漫长的岁月和亘古的孤独。树与海,海与人在此刻也融为一体,仿佛时钟已定格成永恒。

眼前没有寺院袅袅的香火,听不到悠扬的晨钟暮鼓,只有那些遗落在岁月深处的巨大石头,安静地卧在蒿草里,享受着海风的抚摸,咀嚼着岁月往来的风风雨雨。一簇簇盛开的山花,在蒿草丛中探出头来,很温和地笑着,让那些坚硬、粗糙、布满历史尘埃的乱石,多少也有了些温度,让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自在而富于灵性。

这是大自然特有、也是这方山海赋予的一种灵性,这种灵性不可触摸,但我能够感知,感知那句“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至理名言。

观海台阶的上面,有一处叶片修长,树干粗糙的树木,那就是龙血树,中间的那棵稍大一些的已经有2000多年的树龄,当地人叫它不老松。

景区内摩崖石刻众多,宋代陈抟老祖所书“人寿年丰”四字合一博大精深,元代书画家赵孟頫手书的“仁者寿”华滋遒劲,晚清和现代各类的题刻层出不穷。据史载,光绪二十年(1894)九月二十六日,慈禧六旬大寿,慈禧将一“寿”字赐给即将派来南山所在地区的崖州(今三亚市)任知州的王亘。王亘就职后,特别在崖州城内正对南山主峰地段建筑“同善堂”,在堂中树碑刻上慈禧御赐的“寿”字真迹,寓意“寿比南山”。 

不老松旁边摩崖石刻上的“寿”字,据说就是慈禧太后御赐,“寿”字旁边的巨石上刻有赵朴初所题的“南山”二字,游客们常常会在此处两个人一组,坐在当中一个大石头上,模拟成一个“比”字,组合成“寿比南山”的画面,并拍下这组寓意深长的镜头,留作永久纪念,久之,那石头光洁如玉。

其实,自然与人文景观的价值在于发现与欣赏,游览的妙处在于随缘发现物我之间的妙谛,在于暂避尘嚣、纷扰,从“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境界中做缥缈烟霞之思,这才是真正的旅行之“道”,行而有道,心中有景,才能阅尽大千世界,走出逍遥人生。

滚滚红尘中,人的一生都在奔赴一个又一个遥远的目标,从容品味的境界,并非人人都能达到,必须具有一种披星戴月的探索,风餐露宿的磨砺,让从容的心境和求真的精神,产生于经过文学熏陶、哲学感悟的文化气质和摒弃一切杂念的过程。   

或许,当人们超然物外,沉浸在哲学感悟和美学境界的时候,在亦真亦幻的朦胧意象中,借助一泓沉碧和万壑松吟濯心洗耳,冲破时空限界的时候,寿比南山的愿望才就有了真实厚重的内涵。

除了海水的湛蓝,大小洞天剩下的就是绿,绿得酣畅,绿得腼腆;绿得狂放,绿得含蓄;绿得奇逸,绿得通透,绿得大彻大悟。

万绿丛中的石壁上,有一尊巨大的老子雕像,嫣红的三角梅环拥着这位面带微笑的老者。在老子的雕像前我驻足良久,凝视他跨世纪的微笑,这微笑的面孔简单到极致,却又深刻到无限,慈如神韵,洁净祥和。

匆匆的人生旅途中,从寻寻觅觅到蓦然回首,从垂髫小儿至垂垂老者,我们都会经历过如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的三重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只是,那种洞察世事后的返璞归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境界。它需要读万卷书,走万里路,需要独具一双阅尽尘世的慧眼,需要人生的大彻大悟,需要茅塞顿开,需要潜心修为,甚至,还需要劈波斩浪、九死不悔的精神。

这当然不是一刹那的事情,看到听到也许是旅途的吉光片羽,以一段时间、一个生命的长度去看你看到的,去听你听到的,奥秘或许就在其中。

我深深地注目那座雕像,宁静中就有了融入他心性一致的境界: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阳光从我的头顶落下,在洁白的沙滩铺上一层经文般的橙黄,粼粼的海浪逶迤在浩茫的天际之下。我突然发现,那些林林总总的礁石,如同一个个手持经书的信徒,正在虔诚地叩拜大海,迎迓着远航的使者。

说来也是奇缘,历史上,佛家曾经在这里随缘弘法,禅定归依,道家也在这里抱德炀和、清静无为,修炼自我性情的本真世界,于安详清幽间达到天人合一。 

大小洞天是道教圣地,佛家高僧鉴真和尚和他的弟子们却能在这里设坛建寺,授徒传教,弘扬佛法,佛与道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合,后人能够站在这天之涯、海之南的洞天福地,与上古先贤美丽遇见,穿越万世千年。他们的思绪像一道金色的阳光,射向浩瀚无际的宇宙,射向辽阔无边的海洋,融化自然和人世所有的冰雪和苦难。也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才能理解佛道两家的情怀和淡然。

如果时间充裕,我很想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地方,在状如蘑菇的稻草伞下,悠闲自在地吹着海风,或者赤足走在沙滩上,让洁净的海水亲吻足印,近距离地亲近佛缘禅意,仙风道行。

终于要离开了,有些不舍,更有些依恋。

西斜的阳光,在海岸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影子,那些在这里拍婚纱的俊男靓女,那些槟榔和红椰,那些高低错落的松树,梦境一般地飘曳在花艳草碧的海岸线上,小时候听到的关于此岸彼岸的故事、普渡苦渡的传说以及得道布道的奥义,在这里,不经意间就完成了梦幻与现实的完美对接。

鉴真求的是佛,而洞天蕴的是道。其实,无论哪家,都饱含着对理想之境的深远追求。人类千万年来不外如是,从混沌初破的莽撞,到百转千回的研磨,每一位上下求索者的痛苦嬗变,正是“下学而上达”的升华变迁。凡此种种的形而上学,又演化为充满诗意的中国哲学,成为我们取之不竭的想象源泉。

在自然与文明的冲突变得激烈而无法忽视的今天,在这个希望与浮躁并存的时代,也许,眼前这块佛与道的千年守望之地,或可为那些求真苦渡的智者们,一扫眼前浮尘,开启一扇蓦然回首的柴扉。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朱湘山,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经在兵器部525厂、荆门市人民检察院、海南省公安厅等单位工作过,八十年代起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散文集《穿越苍凉》,有作品入选作家出版社《灯盏:2019》、《灯盏:2020》原创作品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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