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姨夫
上世纪90年代，在全国大抓计划生育的背景下，婚后不到五年，钱富贵和吴怡楠，就接连生了三个女孩，依次取名大花、二花、三花。
生大花，符合政策，一路绿灯；生二花，谎称大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走后门开了假证明，也没费多少劲；生三花时，就颇费了一番周折，只好东躲西藏，加入到“超生游击队”的行列。
小两口生活在冀东南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那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重男轻女，生儿子成为他们的人生理想和生活目标。
富贵夫妻的小九九，村领导个个心知肚明，早就把他们列入了重点工作对象。生完三花，丈夫被迫写下保证书，妻子也无奈上了环儿。
令人没想到的是，夫妻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久，富贵就花钱托关系，帮妻子取了环，还找来生男孩秘籍，下狠心戒了烟酒，怡楠也忌辣喜酸，生儿子的计划，在暗地里悄悄进行着……
可怀孕不到两个月，村里的严书记和郝主任就找上家门，说有人反映，怡楠又怀孕了，如果是真的，就赶紧去做流产，免得越拖越麻烦。还一再强调，不是和你们过不去，而是国家政策不允许。计划生育实行一票否决，你们要是砸了“先进乡镇”的牌子，得吃不了兜着走！
又过了两个多月，怡楠已出怀，大普查也在即，富贵只好让妻子到黑龙江一亲戚家躲避，直到三花出生，回来还被罚1万块钱。
梦想如何继续？显然待在家里已无路可走。两人私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以打工之名远走高飞，给他们玩消失。很快，夫妻俩把三个孩子托付给双方老人，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两人在深圳一家建筑公司干杂活，和家里也断绝了直接联系，一边打工，一边逐梦。可天不遂人愿，第四胎生下的仍是闺女，这次没顺着叫“花”，一气之下取名“改丽”，可第五胎还是没有“改立”成，生下的还是个闺女。这次他们彻底死了心，抱头痛哭了一场，给老五取名“丽婷”。从此深信：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在外打拼了五年，得知老家的风声不紧了，觉着老在外漂泊也不是个事，1998年春节，夫妻带着两个闺女，硬着头皮返回老家。
别看富贵墨水喝的不多，却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能耐人。夫妻俩在外闯荡几年，开阔了眼界，掘到了第一桶金。返乡不久，就拿出全部积蓄，还贷了10万元，买了拖拉机，办起了石子厂，后来又牵头成立了建筑队，没几年腰包就鼓鼓的了，在全村率先盖起了二层小楼。昔日违规超生的反面典型，一下子成了脱贫致富的带头人，这让乡亲们由衷敬佩刮目相看。
钱家让人羡慕的不止这点。随着家境的改善，五个闺女也出落的如花似玉，人称“五朵金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到十年工夫，闺女们先后在县城成家立业。深知父母把她们拉扯大很不容易，五姐妹特别孝顺，逢年过节、父母生日，都会携夫带子回老家。老两口逢人就说，生闺女真是福气啊。
2021年国庆节，恰是富贵60岁生日，夫妻俩商定，在家办生日宴，借机宣布两项重大决定。
上午不到10点，孩子们就带着礼物，齐刷刷地赶来了。宴席上，大花先作开场白，孙子辈给姥爷献花，大家齐唱祝福歌，老钱眼微闭、手合十、许宏愿、吹蜡烛，之后，在热烈的掌声中，发表生日感言：非常感谢孩子们来给我过生日祝寿！看到我们这个大家庭和睦幸福，看到孙子辈茁壮成长，我和你妈特别高兴知足，感到以前的付出和苦难都值得！由于过去家庭条件差，孩子们又多，没能让你们姐妹五个接受良好教育，我们老两口一直深感愧疚。我和你妈身子骨都很硬朗，你们不用牵挂，不忙的时候，视个频聊个天就OK啦。
开喝后，先同举三杯，紧接着女儿女婿、外孙子外孙女一一给寿星敬酒，不到半小时，富贵就已喝的微醉。“孩子们，村里人都叫我'钱百万’，你姨家的孩子叫我'百万姨夫’，这话一点不假，我也以此为荣。可我钱富贵，不是靠收彩礼发的家，而是靠辛勤劳动致的富。”酒多话稠，富贵侃侃而谈。“都说女儿是招商银行，姑娘出嫁，当爸妈的自然要收取定额彩礼，我老钱家也得入乡随俗嘛。不过，今天我给你们交个实底，这笔钱连本带利120万，都在银行给你们存着哩。你爸是姓钱，可我没掉到钱眼儿里去啊。”听罢岳父一席话，五个女婿深受感动，又一块给老泰山敬了六杯酒。
这轮攻势后，富贵舌头已不大听使唤，老伴怕他酒后失言失态，一再劝他不要再喝了，也不要再讲了。
“爸爸今天过生日，就让他老人家尽兴吧。”
受到孩子鼓励的富贵讲得更加起劲，“我说孩子们啊，老汉我活到今天终于明白，要立门户，要让别人瞧得起，不在于生男生女，关键要看你自己有没有作为，孩子们有没有出息。”
喝了几口水，清了清嗓子，富贵继续高谈阔论：“生孩子是公民的责任和义务。独身主义、丁克家庭要不得。如果都这样自私自利、追求享乐，人类怎么繁衍，社会怎么进步？我是个大老粗，没文化，可我知道，现行的人口政策，事关我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事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国家刚放开了三胎，你们要倍加珍惜，把政策用足用好。”
话讲到这里，女儿女婿纷纷表态，“老爸尽管放心，我们一定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带头生三胎。”
孩子们都静一静，我今天喝高了，就请你妈代我宣布重大决定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怡楠起身，郑重其事地说：“为鼓励你们生三胎，让孙子辈从小接受良好教育，我和你爸商定：一是设立家庭生育奖，生一胎、二胎、三胎，分别奖励一万、二万、三万。二是设立家庭教育基金，每个孩子出生后领取10万，但必须专款专用。”
老两口的明智之举，赢得了阵阵掌声和声声谢意。
“爸爸妈妈，这次你们做了一桩赔本买卖，准备倒贴60万吧！”丽婷调侃道。
富贵哈哈大笑，磕磕巴巴地说：“这桩赔本买卖我们做定了，倒贴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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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兰生，河北故城人，中共党员，在职研究生学历，多次参加重大军事行动，曾任承德军分区政治委员，爱好文学、书法，著有诗歌散文集《白杨情深》，现为河北省某军休所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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