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鞭炮我的年
记得有一句儿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已过，可惜，我儿时的年要到腊月二十才能开始，因为只有到了那时才有鞭炮可玩。
过了腊月二十，乡村结婚办喜事儿的就会多起来。返家的迎亲队伍后面，总是紧跟着一群孩子，奔跑着，嬉笑着，打闹着，将欢乐的气氛推向沸点。女孩们是追着看新娘子的，男孩们则紧盯着炮手，单等鞭炮响起，再一哄而上去抢炮筒儿。记忆最深的，当属那次抢炮筒儿的囧事了。鞭炮还没有响完，一群屁孩儿就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眼疾手快的我抢了一个完整的“瞎炮”，立马高高地攥在手中挥舞着显摆：“我拾到了一个'大零炮’！我拾到了一个'大零炮’！”话音未落，这个“瞎炮”居然“砰”的一声，在手里炸开了。那手，由疼痛秒变麻木。小伙伴们大笑着一哄而散，只留下傻了的我呆若木鸡。
正月初一，父母要早起，我一定也紧随着起来。他们早起，是要在祭祖结束后放鞭炮。谁家的鞭炮燃放得早，就说明谁家人不但勤劳，而且孝敬老人。小小山村里，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就是一场暗暗较劲的竞赛。我早起，是为了跟在父亲的身后拾炮筒儿，如果能遇到一个从鞭炮串子上脱落、还没响的零炮，就无异于发现了一个宝贝，可以乐上半天。有一年，我终于从父亲的手中争取到了燃放鞭炮的权利。于是，我用一根长长的棍子将长长的鞭炮挑起，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和怯懦，用香头哆嗦着点燃引线，赶紧扭过头去，将棍子伸出老远，看鞭炮闪着火花 “噼里啪啦”地响起，在雪地上撒满红色的碎纸屑。喜悦伴着爆竹的味道，开始在小院里弥散。那份长大了的成就感、自豪感油然而生，直到吃饺子时还在心头荡漾。
等到串过亲戚，手里有了压岁钱，我总要跟父母软磨硬泡，留下三毛五毛的零花钱，一路小跑到小卖部里去买小鞭炮，然后和一群屁孩儿吆五喝六地燃放。最先放的，是捡到的炮筒儿。我们称之为“处儿”。现在想来，该是象声词“嗤”吧。先把炮筒儿从中间掰开，只留几层似断还连的半边纸皮，露出或黑或灰的炸药，再用香头点着，看那火光冲出。比赛是少不了的。把几个人的“处儿”放在一起，彼此相对，一起点燃，看谁的保持不动，谁的被火光冲开。被冲开的，就算输了，要按照事先的约定，奉献几个自己的“处儿”供大伙儿玩儿。遇见小气的、赖皮的，大伙儿就会把他摁倒在地，强制执行约定，甚至还会把他的“处儿”、小鞭炮全部抢了。争执、翻脸是常有的事，不过只一会儿，我们就忘掉了一切不愉快，又拱到一起了。
至于还有引线的炮筒儿、刚刚买到的小鞭炮，我们总要彼此显摆一番，比比谁的好，谁的多，再恋恋不舍地燃放。这时候，往往是相互怂恿着让别人先放。实在点儿的，总是顺从着大伙儿，把自己的先放完了，再用羡慕的眼光看别人放。按捺不住的，还会死皮赖脸地央求别人再施舍自己几个。遇见相互不服气的，就约定一起放，抑或各拿一个，放在一起，看谁的声音响，谁的能把谁的崩开。这，就又是一场比赛了。
依然记得我将刚穿上的新裤子崩了一个洞，回到家，被父母劈头盖脸地好一顿斥责，还被没收了身上所剩不多的小鞭炮和所有的零花钱。想来，那斥责里，既有对我安全的担心，又有对那条新裤子的惋惜。只是，当我主动完成作业时，他们偶尔会奖励我几个小鞭炮；当我在串亲戚的路上不想走路的时候，他们也会许诺当天的压岁钱可以用来买小鞭炮。想来，这也是父母爱的表达呀。
就这样，在父母既管制又纵容的过程中，在偷机摸空儿的放炮中，我们过完春节，重新入学。
长大后，我曾经玩过样式繁多的花炮，曾经观赏过无数场大型焰火，但是，再也没有找到那份忘形的“嗨”了。
再后来，听到除夕夜里的爆竹声扰得让人无法入睡，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反感。
想来，还是那面黄土坡上、几座土坯房前的鞭炮声，来得畅快，来得喜庆。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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