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一）
刘景岗||湖北
引 子
汉州县委县政府过去是在一个大院办公，占地一百多亩的偌大院子坐落在城关中心，早期的办公用房都是二层楼的砖混结构房，后来县委县政府分别在大院的东西两端建了两栋坐北朝南七层高的楼房。大院的正门朝南，大院中间是两个篮球场，再往北去就是一个小院，小院内有四栋平房，那是供那些选调进入县委县政府机关年轻人居住的，共有六十多间筒子房，可入住四十多人。在第一排平房的西头，有一个拥有三个筒子间面积大的活动室，里面放着一张兵兵球桌和一些桌椅、书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小院的人一茬茬地来，一茬茬地走，世事也在万千变化之中。如今，这座小院已荡然无存，那里成为汉州县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满是楼房和商铺以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流。
岁月的流逝，时势的变迁，可以抹去历史的许多显形的痕迹，却抹不去那小院里发生的一些令人回味无穷的往事。
一、迷途的羔羊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中央要求干部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的精神已开始全面贯彻落实。在这大气候下，一批“泥腿子”出身的工农干部淡出政坛，知识型的干部开始被推向历史的舞台。与之相对应，陆陆续续走进县政府小院宿舍里的都是恢复高考那些年毕业的中专、大专、大学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年纪相差不大，看上去个个精力充沛、活力四射、踌躇满志。
当年在这个小院里，风头最劲的非余大海莫属，他毕业于武汉师范学院（湖北大学的前身）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汉州县一中，教书不到一年，便被县委办公室选调过来。
余大海一米八的个子，不胖不瘦的标准身材，偏分头梳理得看似随意，细看几络不羁的微微泛起的头发更加展示出他那不俗的风度。一副玳瑁骨架的宽边眼镜恰到好处地架在挺拔的鼻梁上，让他又平添了几分文人气质，细看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智者的光芒。他总是穿着一套当年十分流年的蓝色中山装，无论是站姿坐姿，腰都挺得笔直，乍看上去，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
才25岁的他到汉州县委办公室工作不到一年就任命为综合科副科长，风头之劲更让人刮目相看。
他文章有观点，文笔俊朗，深受领导赏识。同时他还很善于谈吐，有些观点不同凡响、出语惊人，所以往往茶余饭后，小院里年轻人聚在活动室一起闲聊时，余大海自然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有一天吃过晚饭，十多位无所事事的单身男女又像往常那样聚集在活动室了，刚调入县妇联不久的一个女同志问余大海：“你找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其实这位名叫刘敏的女孩已暗恋上余大海了，她的这句露骨的问话已表露出她的心迹。
余大海瞟也没瞟她一眼，振振有词地说道：“找女朋友，我肯定找漂亮的。”
的确，问话的刘女士长相平平，实在不可能入余大海的法眼，但她依然不甘心地反驳道：“光漂亮，没素质，也值得男人爱吗？”
余大海依然没正眼看刘敏，一席别出心裁的论调脱口而出：“我的观点很明确，一个人的外貌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但是一个人的内在品质是可以通过方方面面的努力得到改变和提升的！”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来在场多数男士的共鸣，“高见、高见，余科长是高人、哲学家。”在一片赞许声中，刘敏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剩下一群余大海的粉丝们仍在这里聆听着他口沫飞溅地高谈阔论。
就在这言论发表不久，余大海找了一个女朋友，那女士的确长得令人羡慕，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且不说她那樱桃小嘴，那带狐妖气的瓜子脸，那挺拔的鼻梁，最是那一双杏仁眼，又圆又大，总泛着秋波，盯上任何人，就会有触电的感觉。她不仅长得美，还特别善于用服饰来突出她身上的优点。她的乳房本来就大而挺拔，她身着紧致且领口开得略见乳沟的连衣裙，引人注目。她还总选择穿着深色的衣服，以映衬她那洁白细腻的皮肤。她的美是一种令人震撼、撩人心动的美。
余大海告诉大家，他女朋友姓张，叫张倩，是县物质局的一名职工，月收入比余大海还高出十几块钱。找到这么美艳而又实惠的女朋友，让同事和朋友们都羡慕不已。然而，在他俩接触期间，小院里也有个别对张倩有所了解的人，出于好心向余大海透露过张倩的一些是是非非，可热恋中的于大海根本不予理会，没过多长时间，余大海在小院多分配了一个筒子间，在朋友和同事们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走进了结婚的殿堂。
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娶到符合自己择偶标准的女人，余大海内心满满写着幸福，新婚蜜月，余大海整天几乎沉浸在温柔乡里，不辍耕耘，一个月下来，几乎瘦了一圈，上班时哈欠连天，精神萎靡不振，头发凌乱不堪，衣着也皱皱巴巴，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找不到往日那豪放而高雅的气质。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踵而来发生的事，更让余大海陷入了不堪的境地。
余大海4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是他母亲守寡多年，将他拉扯成人。大海结婚后，将独居乡下的母亲接到了城里，帮助他们打理家务。尽管作为乡下人的母亲对漂亮的媳妇言听计从，把家里烧火做饭、洗衣、整理房间等大大小小的事全包揽下来，张倩依然是百看不顺眼，下班进门就像使唤下人一样地不停地指使着她婆婆做这做那，而且从不叫余大海母亲一声妈妈，挂在嘴边的称呼只有一个：“老X壳子。”余大海第一次听到这称呼曾与张倩斗过嘴，要她尊重长辈，但张倩立即反击道：“一个乡下婆子要我叫妈妈我叫不出口！”后来，余大海又做了几次工作但每次都是碰到硬钉子，再后来，连余大海自己也习惯老婆叫母亲这称呼了。
但小院内有好事者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县委办公室的领导。一日，领导将余大海叫到办公室，问道：“余大海，听说你老婆给你妈起了个日本人的名字？”
余大海听罢一头雾水答道：“没有啊！”
领导把脸一沉，正色说道：“你老婆是不是称呼你母亲是老X壳子？这个称呼有点像日本人名喽！”
余大海听罢低头无语，惭愧地恨不能钻到地底下。
领导继续说：“中国可是一个讲究孝道的国家，百善孝为先，何况你作为县委机关干部更应该是遵从孝道的模范，而在你家里却出现了这乌烟瘴气的事件，污染了整个小院，你要加强对妻子的教育，不然我要拿你是问！”
回去后，带着主任的批评，在余大海苦苦地劝说之下，张倩总算改口叫老娘了。
这一风波刚过，另一风波又起。结婚之前，张倩可是县里有名的舞林高手，她常年出入县城关各个歌舞厅，不知迷倒了多少痴男怨夫，她就是在一个又一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身上找到了她的满足与自尊，刚结婚，她咬紧牙关，有一个多月没涉足歌舞厅了。一当沉寂下来，她又重操旧业，日复一日地开始了她的不甘寂寞的夜生活。每天晚上吃过饭，她便匆匆洗完澡在妆台前浓妆艳抹，穿着敞胸露背的性感服装，斜挎一半月型的小坤包，头也不回去赶舞场去了。而且每天晚上不到十一点是不回来的。
好几次余大海苦苦规劝她，希望她想娱乐的话，小院家属常有一到两桌麻将，让她最好去搓搓麻将，不要去那招惹是非的舞场上。她把脸一板，不耐烦地说：“老子招惹谁了？跳舞才是高雅生活，打麻将，低俗！”
有一天，余大海正在给炉子换煤球，她又背着那半月型坤包往外走，余大海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今天不去了行不行？”对方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余大海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张倩这才驻足回了一下头，看着余大海拿着一个煤球，质问道：“你要干嘛，是不是想用煤球砸我！来，来，你砸，你砸。”边说边大步往回走。
余大海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转怒为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看这煤球是不是有两个蜂眼堵住了。你去，你去，我的小祖宗！”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大海对张倩的改造计划一次次碰壁，张倩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令余大海无可奈何。开始只是跳舞，接着是每周末都引来一大波穿着时髦，满口污言秽语的年轻男女在家里抽烟喝酒、唱歌跳舞，每次加班回来走进家里，余大海看到的是满屋到处扔的是啤酒瓶、烟蒂、桌上胡乱地摆着尚没吃完的菜饭，常常是一片狼藉。加上家里的音响大分贝地开着，时尚的摇滚歌手狂放的嘶吼声从音箱中蹦出，撞击着并不宽敞的客厅。一群醉意朦胧的痴男艳女随着音乐摇摆着自己的身躯，全然不顾轰鸣的音乐已严重袭扰了左邻右舍，让他人不能安睡。
第一次在他家开party，余大海忍住了，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邻居们已向他提出严重抗议。
他才对张倩说：“是不是不要这样折腾了，你们这是扰民，邻居受不了，已反映到领导那里去了。”
张倩瞪着那双又圆又大的杏仁眼，凶光毕露：“我在自己家乐一乐，关那些婊子养们的吗事？你不让我在这里乐我不到家里了，反正你这个废物连老婆乐一下的权利都不能维护，我们不指望你了，到别处乐去！”
以后每逢周末，她整夜不回家，余大海问她，她答道：“昨天和我的那些老兄弟姊妹们乐了一个晚上，喝了十箱啤酒，到现在都没有尽兴。你这个榆木疙瘩不会享受，要不我把你也带去玩玩。”
余大海婚前“可以改造论”已开始动摇了，每当小院有人调侃地问道：“余科长，老婆的改造工程实施到哪个阶段了？”他不再像原来那样口沫飞溅地侃侃而谈了，而是无语地回避再也不正面回应。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余大海被派到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他去了省城，开始，他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第二个星期，余大海从省里回来时，母亲已不在这里了，问张倩，张倩不假思索地答道：“你这一走，我就不需要老家伙了，消受不起，送她回乡下去了。”
一打听，妈住在舅舅家，也就放心了。余大海实在不愿意母亲在这里单独与张倩相处，那肯定只有挨骂受气的份。处到这个份上，余大海索性呆在学校。
有一天，张倩打来电话，问余大海这个周末回不回，余大海不经意地说：“不回，学校有事。”放下电话，他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张倩从来不轻易打电话给他，今天居然打来电话，其中是否有猫腻。
多了一个心眼的余大海星期六到晚上十点钟左右到家了。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走过小小的客厅，随手打开了卧室的门，眼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只见那小小卧室，横七竖八地躺着8名赤裸裸的男女，其中，床上有两男两女，床下另有两男两女，四对男女像蛇一样地缠绕在一起，见有人开房门，那动作骤然停止，除了开口那一刻的齐声惊叫，场面立刻凝固了。
面对这场面，余大海目不忍睹，他迅速关上房门，又将大门反锁，果断地拨出了报警的电话。
第二天，这爆炸性的桃色新闻不胫而走，县公安局在市政府宿舍破获了一起淫乱事件，小小县城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妇孺尽知。张倩因淫乱罪判二年，在服刑前，余大海与张倩解除了结婚不足一年的婚姻关系，再度成为了单身。
这场让余大海心神俱疲的婚姻并没有影响余大海的政治前途，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依然使他擢升为县委政研室副主任。
他仍住在那个小院，只是不像过去天天到那个沙龙式的小活动室高谈阔论。但也偶尔到那里听听他人海阔天空闲聊，多数时候是一个虔诚的听众。
有一天，他倍感无聊，来到了活动室，刚好那天人较多，刘敏也在场。
县委宣传部一个与余大海同期提拔的副部长廖青笑着问余大海：“最近又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
余大海马上笑着双手打拱道：“见笑，见笑，岂敢还在这里再胡说八道。我现在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晓得谁能拯救我？”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刘敏此刻居然接过了话茬：“余大主任，不管你相不相信，只有我才能带着你这羔羊走出迷途。”
不久，刘敏与余大海牵手成功，这成为轰动小院的一件大事，小院的男男女女几乎全都随了份子，且全员参与，使那场婚礼办得格外热闹，喜庆。
（未完待续）
图片/网络
作家简介
刘景岗，湖北仙桃市人，中文专业大学本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过中学教育，做过市委机关文字工作，担任过镇及市直机关主要职务。在市人大副职岗位上退休。其间在多家省级以上刊物上发表小说散文数十万字。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无 之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