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猪
无之||北京
妈妈最近过生日，我给老人家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手把手教她如何使用。
妈妈学着划动屏幕浏览头条，偶然划出一条两年前的新闻，说2018年8月我国发现了第一例非洲猪瘟，为防控疫情，各地开始捕杀病猪。根据农业部公布的数字，至2020年1月，全国共捕杀病猪120万头。
“瘟猪？”妈妈问。
“瘟猪！”
“120头？”
“120万头！”
“120万头啊？！”妈妈放下手机，沉思片刻，给我讲起了一桩往事。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一个冬天，姥爷下班路过副业连，看见几个人正抬着一头整猪往外走，便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盯着那猪。其中一人见状，忙解释说：“这猪得了瘟病，死了，只能埋了。唉，好不容易养得这么肥，真可惜呀！”
“什么瘟病？”
“兽医说了个什么病，没记住，反正说是不敢吃了。唉！”
入夜，一家老小都上床睡了，姥爷说不困，一个人坐在灶旁，一根接着一根卷莫合烟抽，思虑着什么。
子时一过，姥爷叫醒爸爸和舅舅，三人神秘兮兮地出了门。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撞开了，姥爷、爸爸、舅舅脚步沉重、气喘吁吁、满脸欣喜地抬进来一头沾满了泥土的肥猪。
姥姥、妈妈、姨姨们都醒了，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姥爷便把他如何碰到副业连的人抬病猪、如何暗中跟随“侦察”到埋猪地点、又如何百般打听猪的病因却不得而知，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一家人围绕这病猪能不能吃热烈讨论起来，赞同的、反对的，都挂着满脸的兴奋。
“这猪一定得了很严重的病，不然，副业连的人能把这么大的便宜让给别人？这猪得的别是猪囊虫病吧？”
“我看不打紧，放在洗衣盆里好好泡泡，再好好洗洗，用大火多炖一炖，高温杀菌，保管吃不坏人。”
“对！对！对！有道理，肯定没事儿，吃吧！吃吧！”全家人迅速统一思想，不再有丝毫迟疑。
邻居听说了，亲戚听说了，姥爷的徒弟们听说了，蜂拥而至，三顿二顿就把这头肥猪从头到尾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些猪皮，姥姥打了肉皮冻。
妈妈说，吃得时候，大家那叫个高兴啊，一个个狼吞虎咽地抢着吃。都多久没沾油水了，真馋呀！可等过了些年再说起这事，大家却又都忍不住眼泪直流，真苦呀，真后怕呀！
唉！妈妈长叹一声，眼里涌出两行泪水。
那是伤感的泪水，更是幸福的泪水。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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