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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访  上访

石光举||贵州

进入三月,阳光暖融融照耀大地,睡醒的树木悄悄冒新芽,那新芽嫩嫩的绿绿的,一片生机勃勃景象。牛家寨镇各村居的村民在煤矿上班的上班,没在煤矿上班的就承包地里忙整地,一天也舍不得耽搁。一年之计在于春,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里,不赶快把地整出来种庄稼,秋天哪来好收成啊!

张文作为牛家寨镇党委书记,今早刚接访完一家煤矿企业占用村民承包地的诉求后,不觉已中午时分,看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想去镇政府院坝里头放松一下。原来只是想放松放松一下的,想不到一脚才踏进院坝就放松不下了,阴差阳错碰上了来上访的牛宝元老人。

牛宝元八十五、六岁样子,整个人瘦得像干柴,胡子白花花的,一张瘪塌塌的嘴巴里牙齿所剩无几。牛宝元一来就在院坝边椅子上坐下来,尽管椅子保洁员刚抹过的,还是有煤粉尘弄脏了他对襟衣裳。

镇政府周边村居都是煤矿,风总把煤矿粉尘吹进镇政府院坝里头来,门前的树木也被染得黑不溜秋的,那树木上敷着的黑灰明显可见。既要环保,又要发展,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啦!

镇党政办主任陈栋见牛宝元在院坝边椅子上坐着不动,忙上前问清事情来龙去脉后说事大大不过地方,有啥事回牛家寨村委会找村主任牛本来他们解决,可老人家老听不进去,说非要见张书记一次。他说小哥你听着,我这事说起来不算大,可说起来也是大事,我这事除了你们张书记能解决,其他谁也解决不了。

陈栋见张文书记来到院坝里头,灵机一动不由来个顺水推舟。“老人家,还真叫你说准了,你看你看,张书记来了。”

“真的,真是张书记来了?”牛宝元满脸兴奋,满眼喜悦。“来了好,来了好,张书记来我们这里工作,我还没见过哩!”

“就是胖墩墩那个,短平头,戴着眼镜。”陈栋生怕牛宝元听不清楚,粗声大气说。

牛宝元老人用手揉揉干瘪的眼圈,努力证实陈栋的话是不是真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张文书记脸挂着笑,心情好一阵激动。

“你就是张书记啊——,我来找你上访,我老伴去世多年了,儿子媳妇不孝顺我,你千万千万要帮我作主啊!”

张文当乡镇领导这么多年,上访儿子媳妇不孝顺,这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碰到。他感到好奇无比,兴趣十足,三步并两步上前问:“你老人哪村的?儿子媳妇叫啥名字?”

“我牛家寨村的,我儿子叫牛富贵,我媳妇叫陈满香。一个煤矿上班,一个地里忙活路,他们不孝顺我啊——”牛宝元中气不足,说话抖声抖气。

“好,好好,既这样,我打电话给矿上,问情况再说。”张文说着掏出手机,立即拨通了牛家寨煤矿矿长电话,“喂喂——,我是牛家寨镇党委书记张文,牛矿长吗?牛富贵是不是你们矿上的工人?”

“是是是,是啊,牛富贵是掘进队队长,人挺能干,咋啦?”

“我了解一下,他属不属于建档立卡贫困户?”

“人家勤勤快快的,在矿上一年要挣七八万块钱,不是贫困户,书记你是想把他弄成贫困户?”牛矿长在手机里头打趣问。

“你看你这牛矿长,又和我玩脑筋急转弯了,瞎猜想什么,那贫困户我说了不算,要通过村民大会评选,广大村民说了算。”

“哪,哪,我就不懂张书记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我葫芦卖的是一副良药,苦得很,牛富贵他爹现在镇政府上访,老是做不通工作,快叫他来接回去。”

“啊呀 ,原来是这样,牛富贵上的夜班,一会儿出班,出班我就叫他来。”

一个小时后,牛富贵驾摩托车来到镇政府,好一个壮壮实实的青年人,虎头虎脑的,戴着安全帽,穿着高桶水鞋,刚简单洗过澡,耳根脚,眼圈里,鼻孔里,还有没洗去的墨汁痕迹,一看就是刚从煤井八百米深处出来的。

“书记,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接我爹回去。”牛富贵见他爹来镇政府上访,心里有些内疚。

“这么大岁数老人,上访上访,上啥子访?路头路脑一跟头跩去,跩死了谁负责?接回去好好服侍。”

张文说话像放连珠炮,说着说着动了恻隐之心,情不自禁从衣袋里摸出皮夹字拎出六张面额为一百的人民币,刚好六百元。

“好了不说了,这是我一点心意,拿回去买点喜欢的滋补滋补身体,不要到处乱跑。”

牛宝元接过那新崭崭的六百元钱,在牛富贵搀扶下站立起来,顾不上拍对襟衣裳上的煤粉尘,连声的感谢。

“张书记,人们都说你是好人,不假啊——,你送这么多钱,你太舍得喽!”

张文有礼有节送走牛宝元后,心里如一块石头落了地,感觉这下子才真真实实放松了。按学党史“我为群众办实事”实践活动的要求。这也算为群众办了一件实事,这件实事办到牛宝元这高龄老人头上,值得可喜可贺啊!

牛宝元第二次来上访是农历八月,正值秋收大忙季节,牛家寨镇没在煤矿上班的村民都在地里忙,忙着把壮实实的包谷撇回家。牛家寨村从山脚到山顶,每块地没闲着,都种得有包谷,一到收包谷这季节,村民们近一点的用背篼背,远一点的用农用车运。“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收季节是黄金季节,村民们早把苦和累抛之脑后,特别特别高兴,成天忙得手脚不闲。

牛宝元这次来上访,理由仍然是儿子媳妇不孝顺那破事,他因上访儿子媳妇不孝顺已经在牛家寨镇远近闻名了,各村居村干部都晓得这事,特别是在牛家寨村,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他上访好像上出了经验似的,前一次来是在镇政府院坝边椅子上坐,这次来了就直往镇党政办接待室去,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接待室沙发上坐着。

陈栋见牛宝元又来上访,暗地里叫声“啊呀不好”摊上麻烦事了,只好硬着头皮来看个究竟。真是稀奇,这镇党政办接待室是专门用来接待市里、县里下来的办事人员的,或者就接待来牛家寨镇洽谈投资项目的老板,却从来没接待过像牛宝元这“级别”的老人哩!陈栋想不管怎样说,一杯热茶,一句温暖的话,这是一个办公室主任必须要做到的。牛宝元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像古典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一阵乱棒打将出去,最终目的还得想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应对才是。

陈栋一边听牛宝元诉苦,一边打开热水壶烧水。陈栋说你老人家这事,我会跟你儿子媳妇讲,先泡杯茶给你喝解解气,儿子媳妇不孝顺说不过去,法律不容许的。陈栋恭恭敬敬递茶水给老人,说这茶是牛家寨镇农民专业合作社种植的,叫“乌牛早”,开春第一锅茶,滋味醇厚,回味甘长,是好茶。“乌牛早”为牛家寨镇的脱贫攻坚注入了新活力,如今已成为牛家寨镇的特色产业,带动了不少群众增收致富。

牛宝元根本听不懂什么“注入新活力”、“特色产业”、“增收致富”这些话,只顾慢悠悠慢悠悠地喝着喝着热腾腾的茶水,满脸堆笑连声夸赞现在的干部真好,对他们这些老年人,都客客气气的,要是前几年,哪会有这新气象哩!

牛宝元在镇党政办接待室喝着茶水,一坐就两个小时,压根儿没走的意思。他抹了抹白花花的胡须,问陈栋今天张书记在没在镇里,他来找他再上访一次。他前一次上访回去后,儿子媳妇还是不孝顺他,一个忙挖煤炭,一个忙种庄稼,他这个爹在他们眼里好像没有似的。

陈栋一听还是上访儿子媳妇不孝顺,想笑没有笑,便说张书记这几天忙得火起,有时要县里开会,有时要各村抓扶贫产业。你老人喝的这“乌牛早”,就是他从外地招商引资引来的。牛宝元说这茶确实好喝好喝,小哥你别管我,你忙你的工作,我就等张书记回来,放心放心,我不会影响你干工作。

镇党政办接待室既然是专门用来搞接待,里面自然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有饮水机,有茶几,有沙发,还安装了闭路电视。牛宝元这下子来到接待室,自我感觉舒服极了,这里比自己家里不知好了多少倍,要是家里都这么舒服好啊!牛宝元这样美美地想着想着,想着想着后来就躺沙发上睡着了。陈栋见此情景无可奈何,只好把接待室门虚掩着,让他老头子做他的“春秋大梦”。

牛宝元这一睡又是两个小时,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半钟,还是没要走的迹象。县里有几个部门的人员来镇政府联系工作,看到一个八十五、六岁的老人躺在沙发上,只好到别的办公室去交谈工作。县里来镇政府联系工作的人心知肚明,如今各乡镇上访上成了一股风,有理无理总往乡政府或镇政府跑,有的还到北京去上访,直叫基层的领导和干部喊脑壳痛。

下午四点钟,张文在县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开完会赶回来,下车就直奔镇党政办公室找陈栋。他这人性子急,在回镇政府路上,在车里,他就打电话交待陈栋,说明早上要集中各村居支书主任开会,贯彻落实今天在县里召开的省信访维稳工作电视电话会议精神,各村支书主任必须参加,包村领导和干部职工也不另外。中央“两会”即将召开,省“两会”也正在运筹之中,可以说信访维稳工作是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的一项重要工作。要记住,各村支书主任开完这个会后,要地毯式展开对各村居突出的矛盾纠纷再一次大排查,尽最大努力化解排查出来的突出矛盾纠纷,真正让矛盾纠纷化解在基层,处理在萌芽状态。

张文无意间来到镇党政办接待室时,不由吃了一惊,这牛宝元真是难缠,说好好的不来上访了,想不到又来上访了,还在沙发上睡得香喷喷的。张文控制不住情绪,于是对正在隔壁办公室写材料的陈栋发火,那阵势就像哪个吃他白米还他谷子似的。

“你们搞啥子的,这牛宝元老人是怎么进来的,镇政府又不是他的家。哼!真是倚老卖老。”张文扳起面孔,气不打一处来。

“书记,是这样的,他说儿子媳妇不孝顺他,他找你再上访一次。”陈栋胆怯地看张文,忙不迭解释。

张文听完陈栋解释,话语仍然有些坚硬。“不管怎么讲,这是公所之地,得注重形象。又不是茶馆酒楼,就算是茶馆酒楼,这样做是不行的。”

“是是是,书记,我也是这样想的,确实确实。”陈栋支支吾吾,顺着张文书记杆杆抹。

陈栋这党政办主任是张文一手提携的,工作这么多久,他非常了解张文这脾气,发起脾气就像打雷下雨,雷声住雨点停就天晴了。他照样子与你握手言欢,照样子和蔼可亲,一切就像什么也发生过。

张文尽情地发完一通火后,脾气像进站的火车慢慢镇静下来。张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摸出手机拨打村主任牛本来的电话,通知牛宝元那儿子牛富贵和媳妇陈满香村委会等着,他要亲自把牛宝元送来交给他们夫妻俩。张文说这牛宝元太不像话,鸡毛蒜皮点事也要上访,搞得乡镇干部像没事干似的,专门跟他解决这破事。

张文安排完关于开贯彻落实省信访维稳工作会议精神的会后,转身朝司机魏长龙喊:“小魏,发动车,去牛家寨村一趟,送这老不死的回家。”

魏长龙赶忙发动了车,张文想了想不由又喊陈栋。“陈主任陈主任,明早开会的事叫其他人通知人员,手头事先放一放,晚上回来加班,我们一起去牛家寨村,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魏长龙不声不响车里等着,发动机声音嗡嗡嗡嗡地响着,张文扶牛宝元老人上了车,然后拉开前排车门坐上副驾,嘱咐坐在后排的陈栋扶好。张文心里有些烦,前次为把牛宝元打发走,自己掏腰包掏了六百元钱,那是自己的工资啊!真是人心不足。

牛宝元上了车禁不住问:“张书记,你们要送我去哪?我儿子儿媳不孝顺我,我来上访,难道犯法了?”

 “我跟你老人讲,只要是合理诉求,上访不犯法,我们送你回家。我们要到你家去,要教教育你儿子媳妇,问他为啥不孝顺你。”

牛宝元耳朵有点背,误把“教育”听成了“教训”。

“啥子啥子?要教训我儿子媳妇,你们可不能乱来,打人犯法哦?干部更不能打人。”

“你老人真是,我不是替你作主吗?'教训’你儿子媳妇一顿,还不是为了他们孝顺你。”

“不不不,教育可以,教训我不同意,我那儿子好哩,不好的是媳妇,要教训就教训我那媳妇。”

“我们干部从来都是依法依规办事,我们要把你儿子媳妇喊到派出所来,尝尝不孝顺老人有啥好处。”

牛宝元一听要把儿子媳妇喊来派出所,一脸的惊恐不安,开始后悔不该来上访,想不到上访上出坏事来了。他真怕张文说到做到,真的把儿子媳妇喊来派出所,罚款不说,还要吃皮肉之苦。

“我求求你张书记了,你这样做要不得,我儿子媳妇喊来派出所,我那两个孙子咋办?谁挣钱供他们读大学哩!”

张文扳起面孔,不露一丝笑,语气硬邦邦的。

“我当乡镇领导这么多年,什么风什么雨没经过,什么人什么鬼没见过,我可不管这些,等一下到牛家寨村,一手铐铐起你儿子,一手铐铐起你媳妇,你就晓得锅儿是铁把了。”

牛宝元老人不敢再说话,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来,总在替儿子媳妇担忧,千怪万怪怪自己,这回上访害苦了他们。

陈栋见牛宝元先头说话接连不断,这么一吓,反倒气也不敢出,不由暗自发笑,这些农村老人又可怜又可恨,哪成想胆子这么小。陈栋当然知道张文书记是假装吓唬吓唬牛宝元老人的,根本不会喊他儿子媳妇来什么派出所,目的是磨一磨他的锐气,别今天上访明天上访,无理取闹找一些麻烦事给乡镇干部搓。

牛家寨镇煤矿资源富集,是全县数一数二的亿元乡镇。总体上来讲,牛家寨镇大多数村民都在煤矿上班,除当煤矿工人,煤矿企业的保安、保洁都优先考虑这个村村民。牛家寨镇的村民富裕程度,在全县乡镇200多个村居前10名中,也是排得上名次的。

牛家寨村共11个村民组,有5对煤矿,有这么几对煤矿企业落地生根村里,百之八十剩余劳动力都不愿出远门打工。男劳动力在煤矿上班,女劳动力没在煤矿上班,就在家里边种包谷,种洋芋,种瓜果菜菜。牛宝元家儿子媳妇就是村里勤劳致富的典型,牛富贵在煤矿上班,每个月有六七千元的工资,陈满香在家种蔬菜,种出来就卖到煤矿食堂去,一个月也不会少下两三千块钱,两口子真正是实现了“两手抓”“双促进”。

小车不一会就开进了牛家寨村委活动室门前,“噶然”一声响亮刹车,陈栋小心翼翼扶牛宝元老人下了车。牛富贵和媳妇陈满香老早就在村委活动室等候,看到一个年轻人扶自家老人走下车来,牛富贵下意识忙跑上搭手,打算先扶到村委活动室里歇息;陈满香则双手叉腰抱着,脸儿白里透红抬得老高,柳眉倒竖着,有些不满意,爱理不理的。

张文下了车,看着前来迎接的村干部们,毫不客气地一通批评。村主任牛本来面对这劈头盖脑的批评,不说话,其他几个村干部更不敢说话,任张文批评个够。

“你们村干部太不像话,牛宝元老人这事是一件小事,你们不好好处理,让他找镇政府。若是这样,还要你们村干部做啥?你们村干部是吃干饭的,统统的吃干饭胀憨了,这么一件小事都解决不了,丢人不丢人?”

陈满香身为牛家媳妇,这话触动她的伤心处,也不管张文是不是书记,接过话怒气冲冲说开了。

“你是张书记吧,我是牛富贵家爱人,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张文一看这长得体态丰满的女人,不用说就知道是牛宝元儿媳妇陈满香。“你说,你说啊,我们来就是了解真实情况,说错了不怪你。”

“那我就说两句吧,我看让我说两句天不会塌,我跟你张书记说,我公公说我和牛富贵不孝顺他,当着村里这么多干部,他哪一顿饿着,哪一天冷着?”

村主任牛本来见陈满香这样说,趁机敲起了边鼓。“书记,是真的是真的,牛富贵和陈满香十分孝顺牛宝元老人的,只是这段时间忙,没照顾好。”

“书记,你看看吧,他老人穿的这对襟衣裳,干干净净的,都是我给洗的。想不到早上一收拾给穿起,趁牛富贵煤矿上班,我去地里干活,他便跑到你们镇政府诉苦,说我们许多不是。好名难得,臭名难背,我真不好说他老人家哩!”陈满香见牛本来替她和富贵说话,底气足了,说话分量也越来越重。

张文真相大白,指责牛宝元老人同时,慢条斯理对陈满香说。“我要不亲自来,哪晓得是这么回事,这样说就是他老人家不对了。好了好了,当媳妇的,别跟他老人家生气了,放耐心点服侍。”

陈满香生怕张文书记不相信,絮絮叨叨把事情说的有情有理。“书记,你不信你打听,我和牛富贵算是有耐心的。你想想,两个娃娃读大学,每年要花六七万块钱出去,我们不做事情,就没钱交学校,娃娃就读不成书,哪有时间成天陪他老人,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我们既然送老人来了,你们就要安顿好他。家里有长寿老人,是一家人的福气,不是我骂他老人,活这么大岁数,难啊难啊,不知今天在明天在,今年在明年在,要好好服侍。”张文总觉得关于牛宝元老人,他有许多话憋在心里要说。说了才爽快。

牛富贵听张文一番掏心窝子话,心头热乎乎的,越想越觉张书记这人好。“是是是,书记,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一定服侍好我爹。”

张文交待完关于牛宝元老人的事后,又和村主任牛本来谈了近段时间怎样抓信访维稳工作的事,临走放心不下,叮嘱牛富贵和陈满香说:“娃娃读大学有困难,我过一段时间协调煤矿解决点燃眉之急。老人老人真是'恼人’啊,就别跟他计较了,我有时我会抽时间来看望他。”

“好的,书记,好的,书记。”牛富贵这样说。

“好的,书记,好的,书记。”陈满香也跟着说。

张文上了车,随着“呯”的一声车门关上,车开出牛家寨村委活动室,天色暗将下来。魏长龙打开车灯,车在新硬化的乡村水泥路上行驶,车轮摩擦路面发出簌簌簌的声响,路两旁农家一栋栋新楼房车窗里像放电影般掠过,非常的惬意。

从牛家寨村回来时,镇政府食堂已关门了,没值班任务的干部职工早如鸟兽散。有三两个干部职工落值班,值班电话呼转手机上,围坐值班室里天南海北闲侃。张文见食堂关门了,便去街上饭馆破费10元钱,喊饭馆炒碗饭胡乱吃了,心事重重一步步走回宿舍睡觉。他打算早点休息,睡好觉,明天好组织开会贯彻落实省信访维稳工作电视电话会议精神。

张文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睡,闭上眼想心事。张文感到乡镇“一把手”动不动作为信访第一责任人,肩上担子重如千斤,“一把手”不容易啊!其实有些事村一级可以处理的,老百姓偏不听招呼,一闹情绪,鸡毛蒜皮大点事,直接就来找乡镇书记,当这个书记累啊!

张文原在一个纯农业乡镇工作,那个乡以农业生产为重点,日常工作基本上是发动村民运用农技知识种包谷、洋芋、蔬菜,种核桃、板栗、李子,或者就是科学发展养鸡、养猪、养羊、养牛,再另外就是种烤烟。烤烟那可全乡的支柱产业,县烟草局全权负责,种烟农户和烟草公司一年签一次合同,就算种烟过程中出现天灾人祸,保险公司会赔偿。可到这牛家寨镇来工作就不一样了,煤矿多经济发展势头好不假,但所谓万事万物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牛家寨镇好的一面就是经济发展势头好,不好的一面就是矛盾纠纷多,为解决矛盾纠纷整天累得精疲力竭。

张文在乡镇工作十四五年,在牛家寨镇工作刚好三年,这个镇是他工作的第五个站点,牛家寨镇在自己的印象中极其深刻,属于工作难度比较大的乡镇。这个镇煤矿企业多矛盾纠纷多,不是煤矿占用农户土地赔偿不合理,就是煤矿拖欠民工工资不兑现等等。信访案件一桩接一桩的,往往刚处理完一桩,又来一桩,一桩还没处理完又来一桩,更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村民,一有诉求就扬言到省里、市里、县里上访。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去年这两天,一村民在北京打工,好吃懒做没车费坐车回家,在北京居然打起了上访主意。这个村民上访理由是他家生活条件困难,村里没纳入建档立卡贫困户。后来镇政府派干部去北京接回这个“刁民”,接回来归接回来,拿他还是没办法,也只能苦口婆心说服教育。

关于乡镇“一把手”作为信访第一责任人这事,张文想哪叫自己是 “一把手”呢?想着想着自然又想到了牛宝元上访的事。这也不怪他老人家,八十五六岁老人,耐不住孤独寂寞,总希望有人天天陪护,多数老年人都存这心理。也不能怪牛富贵和陈满香,他们哪来的时间陪护牛宝元老人,不苦苦多挣钱,两个娃娃大学读不出来啊!

腊月不知不觉来了,县里安排部署今年各乡镇要结合党建扶贫开展“送温暖、献爱心”活动,各村居困难群众、离退休老干部老党员都是慰问对象,要把党的关怀和温暖送到他们家中,让他们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新春佳节。眼下,其他乡镇说干就干,纷纷开始行动了,县融媒体中心电视台每天新闻联播都有一条这方面的新闻。

寒风刮起来了,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雪花飘起来了,漫山遍野一片白;杀年猪嗷嗷叫声此起披伏传来,一柱柱炊烟袅袅飘上天空,一年四季忙忙碌碌的农家要过年了。

牛家寨镇按照县里安排部署,张文今年打算把春节“送温暖、献爱心”活动搞得隆重一些,杀六头大肥猪搞慰问活动,特困群众除送猪肉外,还要送大米和食用油。张文首先想到了牛宝元老人,老人家自从回去后,三个多月没来镇政府了,真不知日子过得怎样?张文想牛宝元这次要作为重点对象慰问,猪肉、大米、食用油一样不能少,还要加一床棉被,而且还要亲自登门。

张文紧锣密鼓着手筹备开展春节“送温暖、献爱心”活动那几天,特意打电话给村主任牛本来,询问牛宝元从镇政府回去的情况。牛本来的回答让张文大失所望,回答说牛宝元已经去世了。

“什么?去世了,怎么去世的?哪天?”张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认为是不是听错了。

牛本来电话里头说:“去世一个多月了,吃糯米粑卡死的,农历十月初一那天。”

“哎呀,怎么会是这种死法。”张文觉得好奇怪,正应了一样生来百样死。

牛本来说:“书记,我们牛家寨一带每年都过十月初一,这天是牛王菩萨的'生日’,称'牛王节’。”

“这我知道,我老家也兴过这节日,牛在古时候是中国农村的主要耕畜,对农耕经济的作用很大,给牛做'生日’,一为酬谢耕牛一生辛劳对农家作贡献,二是祈愿牛耕牛不染瘟疫,身体健壮。”张文一本正经补充说。

“是的是的,牛家寨一带凡养牛人家,十月初一这天,都不让牛下地劳动,让牛好好休息。这天还用两大团新蒸糯米粑戴牛角上,以示慰劳。”牛本来接张文的话说。

“咱们都别扯了,你回答我,牛宝元老人是怎么吃糯米粑卡死的?”张文话锋一转转入正题。

“是这样的,十月初一,牛富贵没去煤矿上班,陈满香也没去地里干活,天亮起来就蒸糯米打糍粑。牛宝元那天异常高兴,收拾穿得干干净净,像做客。”牛本来一点也不隐瞒,在手机里头向张文叙述。“想不到吃早饭时候,一家人欢聚一堂吃糯米粑,老人大概吃急了,一坨粑粑卡住喉咙,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两个白眼珠一滚,两脚一蹬死了。”

“哦——,原是这样,饱死鬼哩!”听完叙述,张文不由责怪牛本来。“出现这情况,牛富贵为啥不跟我打电话?”

“书记,牛富贵说你对他爹好,他领情了,心里过意不去。不过,牛宝元老人那几天逢人总说你好,说你是好人。”

张文和牛本来手机里头不像闲扯又像闲扯扯了约十分钟,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老父老母,自己由于工作忙原因,很少回老家去看望他们。关掉手机张文心里一阵阵难受,自言自语说这个春节不管怎样忙,也要抽空回老家看望他们一眼,尽一尽孝道。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石光举,贵州水城人,小说、散文、诗歌均有涉足,作品散见各级报刊、媒体、网站,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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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无   之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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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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