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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妈妈的背驼了

妈妈的背驼了

妈妈的背驼了!

平日里,只感觉妈妈没有从前活跃,人也站不直了,越变越矮,而且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原本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老了就要变矮的正常反映。可是,妈妈超出了常人变矮的速度,一米五几的身高如今不到一米五了。

妈妈超速度变矮,主要还是背驼了的缘故。我是在春节前妈妈生病住院后,为她换洗衣服时发现的。那天,我看到妈妈后背隆起碗大的包,脊椎已扭曲变形。

这么大的事情,妈妈却从未向儿女们提起,她独自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这需要何等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啊!眼泪在我眼圈里打着转转,我问妈妈痛不痛,妈妈却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是有些不舒服,习惯了,没么子的。”

我知道,妈妈的背是为家、为子孙变驼的,妈妈的脊椎是被责任压弯的!

妈妈虽然出生在旧社会,但她在家里是幺妹,打小就受到大她十多岁的两个哥哥的百般疼爱,到解放的时候,她也只有11岁,在家里最多也就是放牛、割猪草、煮饭之类的琐事。14岁的时候,在四舅的斡旋和安排下,妈妈背起书箱,走进了学堂,经过测试,老师觉得妈妈天资聪颖,勿需读一年级,安排她直接从小学二年级读起。小学毕业后,重庆钢铁公司去招工,妈妈有幸被录用,却被饱受封建思想侵害的外婆阻拦下来,她错过了改变人生的第一次重大机遇。妈妈是村里唯一上过学的女孩,区里安排她到区手工业社工作。她心灵手巧,勤奋好学,很快学得了一套过硬的裁缝手艺,因此,结婚前妈妈吃苦并不多。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妈妈带着唯一的嫁妆——那台心爱的缝纫机,在亲人的陪送下,从邻县嫁了过来。那时,爸爸在区上担任领导干部,婚后,妈妈一人呆在农村老家。从此,妈妈告别了乖乖女、娇幺妹的生活,开启了全新的家庭主妇生涯。

爸爸对党、对事业很忠诚,是个工作狂,每半年才回家一次。起初,妈妈一个人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没有多余负担,过得也算悠闲自得。两年后,有了我,妈妈的苦日子就来了。刚刚坐满月子,为了不因少挣工分而减少口粮,妈妈就不得不背着我出工,下地干活时她把我放在目光能及的树荫下、岩穴里、农户处,一边劳动,一边关注我的动静。每到歇气时刻,妈妈就急匆匆跑过来,给我喂奶,生怕我饿着。

妈妈说我从小虽然不哭不闹,但生性好动,这没少让她担心。在我一岁多时,妈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安静的好办法,那就是把我放在哪里,就在那里放几本连环画或别的书籍。虽然不认字,但我喜欢书,看了这本翻那本,再不乱跑乱动了,妈妈省心了不少。

后来,相继有了妹妹和弟弟,家里由两张嘴增加到四张嘴,生活压力陡增,妈妈就更苦了。曾记得,妈妈每天披着晨露或朝霞出门,总是背着黑夜或月亮回家,在煮好我们三姊妹的晚饭后,还要给圈里的肥猪准备第二天的猪食;曾记得,夜深人静,我们三姊妹和左邻右舍都睡下后,妈妈坐独松明子灯或桐油灯下,就着昏暗的灯光,摆弄缝纫机,为家人和左邻右舍缝补破烂的衣服或裁剪新衣服;曾记得,月黑风高夜,妈妈把从队里分回来的红薯、土豆和其他粮食,按人吃的、猪吃的、留种的进行分类,再保鲜储藏,常常忙到公鸡打鸣;曾记得,皓月当空的夜晚,妈妈总会借着月光,侍弄房前有限的自留地,或种玉米或种蔬菜,或栽白菜或种萝卜,或浇水或浇粪,期待多一点收成,填补口粮不足。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队里一个劳动日只值几分钱,妈妈辛苦劳作一年下来,想要分到本就少得可伶的口粮,还须倒补口粮款,好在有父亲节衣缩食的接济。

一年四季最繁忙的是春种春播、田间管理和秋收,忙过这几趟就进入冬闲季节,大人们都在盘算着怎么过好一个快乐的新年,小孩子则掰起指头细数离过年还有多少日子。大多数人都有冬闲,妈妈却没有。此时,她会背上背篓,上山砍过冬的柴禾,或拿着镰刀,扛起锄头到几里外的山粱上去挖蕨根或采火棘子。

采摘回来的火棘子,摊在晒席或簸箕里晒干,再用石磨磨成粉,添加到玉米面或大米里,其味略为酸涩,但能缓解缺粮压力。

挖蕨根更是个重体力活,队里很多男人宁可饿肚子也不愿去吃那个苦。蕨根深窜在五十公分到一两米的土地里,要想把它挖出来,非得掘地三尺不可。在荒凉的大山里,妈妈挥汗如雨,硬是一锄一锄地挖出了长长的蕨跟,用绳子打成捆,短的则装在背篓里,长的绑在背篓口之上,体格瘦小、身体瘦弱的妈妈,每当背起来行走时,蕨根的两头都吊到了地上拖着,妈妈就这样半背半拖着把蕨根弄了回来,洗净泥土,找一块干净的晒坝,用连枷捣碎,再经两口大木缸分级过滤,沉淀成蕨根粉,既可当主食,亦可做出美味佳肴来。

农村改革的春风吹来后,我们家也有了可以自主经营的责任田地,原本不善农事的妈妈,经过近二十年大集体的摔打历练,早已熟练掌握了各种生产技能,犁田、耙田、栽秧、鞑谷样样都会,成了庄稼好把式。在自家经营的田地里,妈妈干劲十足,如鱼得水。改良品种她前头带路,改革耕制她率先尝试,粮食连年获得丰收。妈妈还是村里第一个养殖长毛兔的,她销售种兔和兔毛的收入比爸爸的工资收入高出不少。

妈妈的勤劳,换来的是一家人安逸而幸福的生活,在曾经缺吃少穿的大环境下,我们家的餐桌上就没少过肉食,没缺过细粮和妈妈种的不同季节的新鲜蔬菜,而且还有腊肉和陈粮。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来一世穷,妈妈常常念叨这句谚语。那个时候人小,弄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比劳力,妈妈属典型的弱劳力;论口粮,都是按人口分配。当别人家不到半年就吃得精光的时候,我们家在妈妈的操持下,一年四季合理分配,安排的井井有条。

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下来,我和妹妹弟弟都长大成人,而且有了工作,妈妈却一天天变得苍老,直到她两鬓开始斑白,新千年到来后,我和妹妹才把她和爸爸接进城里生活。

妈妈进城后,对城市的生活并没有任何陌生感,她很快适应并融入了城市的生活节奏,打太极、跳扇子舞、舞剑、扭秧歌她一看就明白,一学就会。正当她晚年生活多姿多彩的时候,父亲却患了糖尿病兼有并发症。父亲大了妈妈十五岁,但他们的爱情、亲情让我们感动不已。记忆里,没见他们红过脸,也没听见他们吵过嘴,见到的只是他们相扶相携,恩爱有加。父亲生病后,妈妈放弃了自己的所有爱好,寸步不离地陪伴、无微不至关心和照顾着父亲。妈妈曾对我说,父亲的健康就是她最大的快乐。在妈妈的悉心护理下,重病之下的父亲,仍然幸福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父亲以九十二岁高龄辞别人世后,妈妈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过度的劳累让她孱弱的身躯更加消瘦,积累的老毛病也一齐向她袭来。她再也跳不动舞了、舞不动剑了。妈妈的生活态度却非常豁达乐观,她还有多数同龄人不具有的长处,经常把她那帮老姐妹召集在一起,教大家唱民歌、唱红歌。妈妈每天按约定的时间,提着袋子,拿上歌单,神采奕奕出门,逐字逐句教唱,乐此不疲,乐得其所!

岁月不饶人,如今妈妈虽然康复出院,但已经无力参加户外活动了。这半年,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照顾着她起居,陪她晒太阳,陪她看电视,陪她读书,陪她聊天,为她煮饭,为她换洗衣服,为她洗头剪头……

妈妈的背驼了,妈妈依然快乐!

插图/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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