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美的你，最幸运的我
——写在妈妈十周年忌日
李黎||海南
到妈妈最后的那段日子，我一直陪在她身旁。她在ICU住了将近一个月。每天我憋住眼泪，在有限的探视时间，只能陪她呆上几分钟，一出那道门，眼泪刷就涌出来。在我工作以后，也带着母亲几乎走遍全国最好的各大心内科医院，曾经有专家提出换心脏的建议，我说如果可以，我愿意把心脏换给我妈，医生护士惊讶又感动，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我的生命都是她用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给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可以用一切办法，反哺这份比一般母亲更伟大的母爱。写到这里，她生命最后几年的那些片段，又历历浮现在眼前，看着她经常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在多少个夜里是哭着睡着的，因为不知道我可以陪她多久。
最后那一刻，妈妈走在我怀里，在二十八岁那年，我亲身经历了生死离别。她是突然在快半夜的时候，在家里突发的心梗，我已经预感到，可能没有希望了。在120赶到家里之前，我无比淡定，当送她到医院抢救室的那一秒，我一下晕倒在抢救室外，等我醒来，也躺在医院的抢救床上。那一秒，觉得自己也不要醒过来，和我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把我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怎么活。我觉得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努力和希望都破灭了，都毫无意义。从小刻苦学习刻苦练琴，考试第一比赛第一，似乎只为了回家哄妈妈开心，不让她生气。因为小时候，医生告诉我，我妈心脏是玻璃的，不可以生气。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一边叨叨我一边给我做好吃的，一边各种说我不行一边暗地里夸我听话懂事，一边是严母对我极尽挑剔一边又是闺蜜跟我无话不谈的人……
在妈妈入葬的前一天，我又一次在家里晕倒，被送到医院抢救。后来听说在救护车上，我的血压已经掉到四十。醒来已经凌晨四点，三天三夜没吃没睡，在抢救室打点滴的这一夜，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恍惚之间从小到大的许多画面在脑子里一幕幕闪过……
早上六点多，一大堆人等着我要出发去往殡仪馆。十一月底已经是刺骨的冷，不知道是真的冷，还是我的心冷到冰点。我甚至没有好好认真看妈妈最后一眼，被两个姐姐连拖带扶，架着我在灵堂走了一圈，我甚至听不到旁边人说，再好好看一眼妈妈……可能传到一里地之外的我的嚎哭声，带起了现场所有妈妈的闺蜜、发小和来送她的朋友们，包括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从未见过他们落泪的叔叔大爷们，也都被我的情绪牵动，哭成泪人。就这样，在我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下，送走了妈妈最后一程。
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切身感受生死。这一段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成长经历，是我之后人生观里任何事情都不能替代的一课，有什么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今年是2022年，是疫情的第三年了。从武汉疫情爆发到现在，其实也很多次，勾起我对于生死的又一次理解。不仅是我，我想很多人都一样。当我一次次在新闻里、在电视里，看到在这次突然而来的病毒侵袭中，失去生命的那些与我们不曾相识的同胞，妈妈离开我的那种痛心，也又一次闪现。我在感知生命脆弱渺小无常的同时，也更珍惜自己，还有今天这样已算安逸的生活。
还没完全写完这一篇回忆散文，海南爆发了三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疫情。三亚封城，昨夜开始海口封城……让我们又一次身处水深火热的疫情下，感知生命。所以，人生需要活得精彩，活得值得。我们都是平凡人中的一个，但是我看到身边许多朋友都活出自己，奕奕发光，对我影响至深。出一本书，写一篇关于母亲的回忆，是这十年我一直未了的心愿。
今年的清明，刚好是连云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疫情管控，整个城市封城25天，所以我也没法回去老家给妈妈扫墓。我因为无法回去的焦虑和深深的哀思，剪去了已经长发及腰的一头秀发。许多朋友见到突然短发的我，都打趣问我是不是失恋了，可我从未说起其中缘由。古代断发是挚亲离去，表达哀思的一种方式。所以我在不能回去尽孝的时候，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祭奠妈妈。我希望自己在她离开十年后的今天，我从头开始，也在我自己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我觉得我身上有一份责任，有一份沉重的担子，只有不断努力，在自己的工作、生活上有更好的发展，才能面对这些疼爱我的长辈们，才能在我回到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的时候，才能在我去妈妈坟前磕头的时候，不愧于心，不愧于所有人对我的爱。希望她能欣慰我今天的一点点小小的成绩，安心在天堂。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黎，祖籍江苏连云港，毕业于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清华大学EMBA。曾在海口电视台工作，现任海南博斯达项目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海南省江苏商会副会长、海南省江苏商会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海口市朗诵艺术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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