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群
方锐新||福建
他站着，闭着眼，芦苇与他齐高，苇絮散在风里。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是在梦里。
赤裸的双脚没入浅滩中，如此不动已两个钟头了，以致于野鸭对他视而不见，径直从他脚边走过，从容淡定，翅羽甚至蹭过他的小腿肌肤。
这里很空阔，不似都市的喧嚣嘈杂，满耳只是风的过往夹杂着鸟鸣的温暖。他甚至能感受到落在皮肤上的苇絮随风摆动的幅度，水纹推过他的脚踝，他明白，某只小生灵，或是蜻蜓，也可能是水蜘蛛，点在了水面上。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风罢了。
鸟鸣声渐渐热闹了起来，此起彼伏，也不只是野鸭，不同的水鸟四处扑飞，翅膀摩擦空气发出声响。他睁眼，看见了庞大的鸟群，庞大到似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他平生从未见过如这般壮观的景象，他并非观鸟爱好者，也不认得半空中飞的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鸟。那些跳动的点在空中变换队列，似乎在空中组成了什么怪异的文字。
那一刻，他无法言明心中的奇妙滋味，只痴痴地盯着那群飞鸟，周围再无繁杂事务叨扰，那一刻，他只属于这片苇荡。
他不懂鸟类的语言，却有一种悲凉之感从心底里滋长。鸟群似在与他道别，又似在召唤他。他的悲哀，是长不出双翼，追不上候鸟。他开始低吟，吟唱爱伦·坡的《孤独》：“From childhold's hour I have not been as others were……”
他沉重的灵魂似乎要乘风而起，去追随鸟群的踪迹。因而他并未留意到身后苇丛里的异响，那绝不是野鸭制造出来的响动，而更像是猎枪正在拨开苇杆和苇叶。
鸟群仍旧盘旋在愈来愈暗的空中，大概很快就能与那片暗色融为一体。他张开双臂，仿佛生出了羽翼飞将离去。
夕晖照在他的脸上，神色平静的脸上。
猝不及防，那杆猎枪的枪口只余丝缕黑烟。他倒在血泊之中，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他想，我属于那鸟群了。
枪响时，谁也不知道，枪口原本对准的是否是一旁的野鸭。更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否原本就是一只迷路的飞鸟。
夕阳染红了芦苇荡，他的血染红了野鸭的羽毛。
2022.10.08
指导老师：蔡泗明
图片/作者
作家简介：
方锐新，女，2006年出生，福建云霄人，厦门双十中学（漳州校区）高二年学生，爱好文学。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有文学作品发表于省级文学期刊《散文诗世界》《青年文学家》和《厦门日报》《闽南日报》《漳州广播电视报》等报刊杂志，并有作品入选年度散文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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