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最忆汀林桥
腊月十六“做尾牙”后（莆仙风俗），村里那座通向西天尾市场的汀林桥便热闹起来了。而汀林桥两边的荔枝树上的叶子，在寒风的吹拂中，好似在向回乡过年的游子们招手致意。
去年国庆节回娘家喝喜酒，我和闺蜜金烟聊起童年往事，异口同声说，小时候过年最热闹的地方还是村里那座汀林桥，它是村里人出门干农活和去西天尾市场做买卖的必经过之桥，同时也是外村的人来汀林沟洗衣服要走的桥。坐在我旁边的邻居说：″那座桥建了80年以上了，不信你们去看一下，桥墩上刻着“民国三十”。
其实汀林桥有两座，一座是通向村里的石头桥，一座是距离西天尾市场只有两百米左右的公路桥。而那座通向村口的汀林桥是用六块大石条铺就的，桥的中间的腰部有两个很大的三角型石墩，它是用来托住那六块大石条的石墩。而这两个石墩也是我和小伙伴们在小时候玩耍捉谜藏和“打水战”时埋伏的好地方，特别是夏天到了，它还是男生们跳入水沟里游泳的天然跳台。
汀林桥从西往东走到汀林村，住有五个姓的村民，其中翁姓住在靠北边的那个公路桥南边，吴姓住在靠汀林桥最东边，再往后走就是西天尾中学。而林姓和陈姓都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从汀林桥往南走半条沟直到闸门前，都是姓林的家族。汀林桥的入口处和中间段有半个村的人都姓陈。我和金烟就是姓陈，所以汀林桥就在她家房前和我家屋后。
靠北边的那座汀林桥是通向是西天尾中学、三山部队、碗洋和后黄村人去西天尾市场的路桥。在过年时，路过这座汀林桥的人都喜欢站在桥上观赏沟里游来游去的大小鱼群，站在桥上还可以看到，一望无边的田野里，破土而出的麦苗和蚕豆，给土地披上了绿色的盛装。在我印象中，走在汀林桥上，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如蛇扭腰的护村水沟，而桥的两边经常会有各种蜻蜓、蝴蝶和萤火虫在互相追逐。想当年汀林桥的周边环境用世外桃源来形容，适如其分。
而汀林桥下的沟水一年四季水清如镜，胆大的小伙伴们会身伏在桥墩上，一会儿把头伸到桥下去惊吓鱼群，一会儿会背靠桥墩用弹弓打从树上飞过的小鸟。
记得小时候过年前，我在汀林桥下清洗碗柜和家具时，看见大人们提着菜篮子走上桥面时，会问买菜回来的人说：“今年做岁买些什么？食品公司还有肉卖不？”其实当年物质贫乏，只有过年时，才会在大人提的菜篮子里看到一些鱼肉的。
而在汀林桥上晒太阳的老人，他们会把两只手互插在袖口中，然后把脖子缩到破旧的棉衣领口里，看见路过桥面的人也会打招呼说：“吃饭了没有？”被问的人会回应说：“没有，你吃了没有……？”
在六七十年代，家里有当兵或在外工作的人，回来过年从汀林桥路过时，在桥下洗衣服的村妇们会投去羡慕的眼神。村里有出嫁的女儿，每年会在过年前的那几天，挑一担竹编的红花篮从汀林桥回娘家给父母过生日。听说我母亲当年就是羡慕有女儿的人家，每年春节会收到女儿送的猪脚和肉面。所以，年过40的她也拼着老命生下我…… 后来我长大嫁人了，有回娘家给母亲过生日路过汀林桥时，听到最多的话是：“你阿娘喜欢生一个女儿，差点难产死了，你要多挑几个猪脚给她过生日。”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还会在临近过年时，在汀林桥自导自演很多样板戏，围观的人群中有村里人，也有村外的人。大家看完我们表演的戏都会夸奖说：“汀林桥的女孩们聪明又漂亮，她们演的《白毛女》《红灯记》真好看……”是的，特别是演李铁梅时，我总会用两只手紧握长辫子，然后在唱到“……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这里的奥妙……“我都会用眼睛紧盯李玉和举起的那盏灯。观众们看得越投入，我唱得越起劲。
在上小学时的每年春节，我和三哥会在汀林桥上出租小人书。如果有人来问价：“这本多少钱？”我会说：“厚的二分，薄的一分。”“那《智取威虎山》呢？”“那本要三分。”有时闺蜜和几个一起表演样板戏的小伙伴来看小人书，我不收钱，三哥也不会骂我，但条件是在汀林桥表演时，要当好我的配角。
到八十年代初，汀林桥对面的农田里，经常还会看到大人们在农田里忙碌的身影，有割小麦的，有摘蚕豆的……我和同学们放学后，有在家做饭的，也有在汀林桥打水仗的，而最开心的还是小时候过年时，拿着大人给的压岁钱，去汀林桥买零食吃和出租小人书时，学会了表演很多样板戏。
时光荏苒，不觉到了九十年代，我随军到部队后，听闺蜜说，汀林桥上有小孩路过不慎掉入水中，后来都用铁栏把桥的两边围起来，而桥下的水也因附近办了工厂和上游建了私家养猪场，随着污水大量排入汀林沟，走过汀林桥的人都说桥下的水越来越臭。所以，村里的人过年时也不再去汀林沟洗刷家具了。改革开放后，村民们的口袋有钱了，汀林桥周边的环境却污染得很严重。
和闺蜜在酒宴上聊天中还得知，近几年随着政府逐渐开始注重环保和加强污水治理，汀林桥下的水质也比以前好多了。后来随着民生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村民们都在西天尾市场周边买套房住，路过汀林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闺蜜还说：“现汀林桥下的沟水现没以前多了，每年正月十五村民们回老房过元霄时，都说汀林汀里的鱼虾不见踪影了。坐在我旁边的邻居也说，有金山银山还不如有清水绿山好，只有重视环保和减少水资源的污染，我们的下一代才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鱼虾出现在汀林桥下的……
插图/作者
作家简介
陈红姐，网名迷恋军港，女，福建莆田人。爱好文学，曾在《人民海军》报《舟山日报》《湄洲日报》《厦门日报》《华文月刊》《海峡体育》等报刊和杂志上发表过随笔、小说和散文。莆田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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