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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在收破烂的车子里,捡到了失去的记忆

在收破烂的车子里,捡到了失去的记忆

钱珍生||安徽 

傍晚,出门去集镇的新大街散步。我来到一户临街停放收破烂的电瓶车跟前,看见后面拖厢里装有供人脚踏的小型打稻机。其外形构件含铁的部分锈迹剥落,剩余的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污渍。这早已消失在岁月里的老物件,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遂不由自主地站在车旁踟蹰了良久。思虑再三,还是拿出手机靠近它拍了个正着,以期永恒的定格,心里亦踏实了许多。纷之沓来的,老家每年田里成熟稻子收割后脱粒的情景,电影般在我脑海里先后次递的复活了。

老家位于白荡湖的东侧,境内田地大都散落于远近圩区,农作物种植以水稻为主。初次认识、了解和接触脱粒方法的我,还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些年水利设施落后,圩内排涝全靠燃煤锅炉的动力,一旦遇上连续的阴雨天气,仅有的泵站能力无法排除圩内的涝灾。及至每年稻子收割的季节,田内仍或深或浅地藏有一定量的积水。鉴于此类情况,稻子脱粒时,大人们沿袭了祖辈使用的工具一一大盒桶(地方称谓)。

何谓大盒桶,从外观上看,如同农家米缸中量米的方形木升。所不同的是盒桶四角交接处有些许探出,内部少了隔层,桶外正中固定有两根弧形的翘木杠,用时便于在稻田里滑行。桶沿敞开的边长两米左右,四方的桶壁全由木质材料制成,高约半人许。待成熟稻子割倒后需要脱粒时,队里劳动力将大盒桶抬到田的中间,然后由四位大人分别站在桶的边角一一各自独立又互不干扰。遂双手攥紧稻秆根部举过头顶,侧着身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将前端的稻穗朝桶壁猝然发力、敲打,脱落后的稻粒沙沙地流向桶底。继而抡起稻穗再次重复几番轮回,直至稻穗脱尽为止。

那时的我们,虽说十岁多一点,但鉴于生产队农事的繁忙季节,队长也安排我们参加集体的田间劳动。在有水的稻田里,我们一会儿弯腰割稻,一会儿站在脱粒的大人身边帮助递稻把。每向他们递出一次稻把时,看见那举稻穗、斜着身、猛敲打的壮汉姿势,我们猛然产生了模仿大人的样子,亲自试一遭的冲动。然而心中的想法刚刚说出口,他们总是以我们的个子太矮、力气太小、又缺乏技能为由,而蒙遭强烈的呵斥。不甘心的我们往往趁大人休息的片刻里,硬着头皮学着他们的模样试作敲打。谁知就在这一瞬的时间里,稻穗不但没有进入到桶内,反而像沙土般泼洒在了桶外的泥土里。气得大人们抬高了嗓子吹着胡须直瞪眼,像吼着羊儿一般将我们赶跑。

有了体验我们才知道,那种看似轻松的脱粒活儿,其实需要的不仅是力气,而且更讲究娴熟的技艺,否则,脱下的稻穗就有飘洒桶外的无助。这在当年食不裹腹的岁月,是绝对不允许的忌事。令人心疼的是,脱粒的大人们双脚踩在淤泥的水田里,扭动着身子挥舞着双手,从清晨开始如陀螺般永不止息地运转。直至到了傍晚歇工时,才感到腿酸腰疼手发麻眼发花,活像一只蚂蝗卧在田埂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白驹过隙,到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得益于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老家的水利设施也有了极大的改善。同是每年早稻快要成熟的季节,除特殊水涝灾害之外,田中积水的现象几乎不复存在了。为此往日那种大人们边割稻、边围住放置田中间大盒桶脱粒的方式,亦渐渐地被岁月的风雨封尘淹没了。而是水稻开镰收割的时候,因田中泥土已干涸成型便于行走的优势,大人们将割下的稻穗成扇状铺在稻茬上,借助阳光进行较长时间地晾晒。稻秆的水份全部蒸发散尽后,再由我们依次搂起呈递于大人就地捆成一簇簇的稻把。捆好的稻把挑至一块地势较高相对平整空地,按照由下至上呈圆柱体的形状层层堆码,所有稻把全部堆码结束后,远远看去活像巍然耸立的宝塔。尔后的日子里,生产队田中所有的稻子在收割、晾晒、捆成了稻把后,堆成类似的稻把堆约有十几座。除一座位于村庄旁的稻场外,其余全部分布在较远的圩区,最远处离家足有五华里。

这种晒干捆扎又集中堆码的稻子,到了脱粒的时侯,每家自备长一人多高、直径酒杯大小、坚韧沉重的圆形木棍为工具。具体的脱粒方法是,先由一人搂起稻把将稻粒一端架在事先准备好的长条凳中间,同时双手拧紧另一端的秸秆挺胸原地站立;后由两人手执圆形木棍相向来到稻粒的两侧。形成了三人互相把持状态后,其时有一人示意脱粒开始时,旋即左右两人依次举起手中木棍呈弧形轨迹朝稻粒敲打,掌控此起彼落力求互不侵扰。此时的稻粒在木棍的轮番敲打下,恰似雨点唰唰地向下坠落,地面也由初始的一层金黄渐成了一堆金仓。这种一人扶稻把、两人猛力敲打的全过程,讲究的同样是相互配合与通力协作。然而这种自始至终全然重蹈一个机械的动作,枯燥乏味自不必说,身心俱疲以及那无以言状的累,才是让人最难摆脱的困顿。

这种累,若出现在村庄旁的稻场上,倒觉得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最怕的是在距家较远的圩区。而圩区的每一座稻把堆,一旦有了脱粒的决定,务必保证当日完成整过阶段的所有任务,并及时将稻谷、稻秸秆全部搬运送回到生产队稻场。否则,遇上天气下雨或其它不可预测的突发因素,造成的损失将威协着队里缺粮的安全。因此,队长总是安排我们凌晨从家里出发,到达稻把堆时立即开始脱粒,天亮前或最迟不得超过早饭时间将所有的稻把脱粒结束。接着往回运送时没有运输工具,连最简单的板车也不具备,唯一的就是采取人抬肩挑的办法。为了尽早地运回稻谷及稻秸秆,队长想出了发挥大家潜能的激励机制。也就是说,每个人依据自己力气的大小,自主选择挑回的稻谷或稻秸秆的数量,到达稻场时由专人称重后折算工分。于是,在那个以工分多少而决定家庭生活质量的年代,每一个人都顾不上珍惜和保护自己的身体,个个力争挑上又重又沉的担子,努力承受和挑战自己体能的极限。于是那种扁担死死地压在肩膀上,弯着腰颤巍巍走在逼仄的田间小径上,以及全身被汗水湿透和欲言又止的情景,总是让人心惊胆寒。而当年正临近弱冠年龄的我,理应毫不例外,每当被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心中油然生出诉不尽的憋屈和无奈。尤其是屡次被扁担磨破的肩膀、以及腰部出现的酸胀和疼痛,不由自主地喟叹这落后的生产方式,将会何年何月何时了,幻想着上苍有朝一日改变我“无魂有体亲向稻草人”的命运。

在圩内经过棍棒敲打而挑回的稻秸秆,里面依然挂着稀疏的稻粒,尤以稻把“心脏”部分的稻穗,几乎保持当初完好的状况。于是必须经过再次加工和处理,才能保证颗粒归仓。而这时,生产队里饲养的老牛,稻场上的石磙就有了用武之地,也成了一对最好搭档。选择一个晴好的天气,队长安排有经验的长者携带几个人来到稻场,松开一个个捆扎的稻秸秆铺满整片场地,要求厚薄均衡纵横排列有序。完成后长者牵来一只老牛于石磙前,将一端栓在石磙上的牛轭驾在牛的脖子上,甩着响鞭在“嘚唏”的声中,老牛拉着石磙沿着弧形弯道一路碾压。秸秆上的稻穗在石磙的作用下,如过江之鲫瞬间脱落而无一漏网。偶尔,我也有被长者携带到稻场上几个人中的一位,当时心中真的甭提有多么的高兴。因为较之于在田中干活,少了上晒下蒸的烦闷,少了淤泥缠腿的无奈,少了蚂蝗牛虻的叮咬。甚至还认为自己有被人高看一眼的感觉,双手握着在稻场上特有的工具,翻稻草、扫稻谷、扬稻尘等。尽管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但心中总有那么一丝淡淡的抚慰。

星移斗转,转眼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党对农村进行改革的浩荡春风,吹醒了沉睡的神州大地。分田到户实行家庭联产责包责任制,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生产积极性。然而囿于以家庭为主的农业经营的模式,生产力虽然得到了提高,但生产方式并没有明显的改善。从田地里收割回来的稻子,需要脱粒时依旧是手工操作:取下木门双手合抱在门上敲打,选择一处干净的地面抡起猛砸,甚至用洗衣的棒槌挨木凳捶打。渐渐地在长达两年的时间过去后,农机部门才研制了小型人工脚踏打稻机。

这种刚出现的打稻机,基本构件为较大圆柱的滚筒,大小各一只齿轮,木制的踏板,衔接齿轮与踏板的连杠,遮挡稻谷的铁护板及固定各构件位置的支架等等。整个机体的形状如同轧棉花的皮辊试衣机。稻穗成熟需要脱粒时,人站在护板的后侧轻推滚筒按顺时针朝外旋转,接着单脚踩上踏板促使有机件快速的转动。待进入正常节奏达到均衡匀速时,操作者接过从旁边家人递过来齐刷刷的一把稻穗,紧握后端稻秸秆将稻穗置于飞转的滚简之上。霎那间传出了“嚓嚓”的脱粒声,稻穗上的稻粒箭一般飞出,很快地就汇成了金灿灿的“聚宝盆”。这种用脚踩踏的半自动脱粒机,简捷灵活速度之快工效之高,完全适合个体家庭的正常使用。然而随着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农民的土地逐步地流转而集中成片,实行大规模的种植集约化的经营,脚踏脱粒机显然失去了它的一席之地,无疑被岁月的风尘所淹没,毫不留情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如今,随着我国经济的日益发展壮大,农业科学化、现代化不再是有史以来的幻想,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大型机械化的收割机成为田野里一道靓丽的风景,也是中华民族走向全面复兴的标志。愿我们伟大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广大农民的生活更加美好更加幸福安康。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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