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炒白菜
夜幕降临的时候，张大河正在吃晚饭。叮咚，门铃响了。张大河，丢下饭碗去开门。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袭来，门口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哦，是小陈来了。张大河刚才孤独无聊的表情，一下子从心里开始发生了变化，脸上也变得笑容可掬。快进吧，小陈。
张大河将小陈让到沙发上。他又坐到餐桌前，把剩下的半碗饭吃完。啊唷，张主任您吃的这么艰苦啊！一份素炒白菜弄点辣椒酱就下饭啦？小陈尖叫起来，把张大河惊的有点不好意思。
张大河在当地是个有名的人物。张大河五岁上小学，十三岁高中毕业。当四年兵回来才十八岁。在村里从条线工作人员做起，到当上村长花了十年时间。这村长当的都快成古董了。世间往往有些事年头越长越有意思，这村长当的都快当成精了。
这几年，他闲来喜欢看电视台的养生节目，总结了一套规律。少盐多醋，少荤多素。最近又研究上了白菜的吃法。
前阵子，乡里开会要求公务接待严格按标准招待，不得大吃大喝。有小报说那些年，全国一年公务接待喝掉的酒，就可以倒满杭州西湖。把张大河看得乖乖唷直叹息，这么厉害。
“小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啊？”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您。阿姨呢？”
“她去跳广场舞了，她喜欢锻炼，我这个人怕动。你坐坐，喝茶。”
“不坐了，我来洗碗吧。”
小陈来时拎了一盒白菜。主任，这白菜是长寿菜，老少皆宜。白菜，百财，发财菜。上清下白，清清白白，两袖清风。张大河眼看着这个女孩，今天怎么讲的头头是道，句句说在他心坎里。
“小陈你研究上白菜了？”
“没有哦，我也是向您学习。我要回去了，这白菜您可要自己吃，是我专门为您买的。”小陈说着，冲张大河莞尔一笑。
小陈走后，张大河打开装白菜的盒子，发现了点什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女人用心的。
村委班子有两位到龄的老同志要退休，这就要补选两人进班子。张大河看着身边有几个人够条件，但谁也没有把握在选举中稳胜。
村里今年的考核任务还刚完成，这要在全乡争个名次还需要再努力。还有一个季度时间，从哪儿入手呢？张大河盘算着。考核这事要想有好名次，靠实绩也靠人脉。实绩还差那么点，兄弟村的乡村振兴示范村建设走前头，还需要追赶。那人脉自然是要的，现在也该是主动汇报工作的时候。
村里的养老院建好了，争取下季度开张，这样考核中可以加分。张大河，已经多次按考核的细则计算过。这事交给谁去落实呢？张小海，不行，是自己儿子，这事不能让他去，有问题说不清。黄小梅，有能力，但村里传说她要迁往城市发展，让她去做会不会不尽力，有临时观念。思来想去还是想到小陈身上。这小女人，人小鬼大，是个做事的人。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小陈的手机彩铃响了，张大河让小陈去他办公室。
张大河亲切叫：“小陈啊，你这几天乡村路建设事进展怎么样了？”
“就等验收了。”
“哦，这事你先搁一下，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完成。养老院建好了，一直没有开张，你可要抓紧张罗起来，争取四季度开张。”
小陈说：“有主任撑腰，一定能按时开张。”
养老院是村里的大事。这几年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多，年轻外出进城打工，顾不上老人，过年过节回来一下，还得赶紧回去上班。把村里的老人安顿好了，在外的年轻人就安心。在乡里的支持下，建起了养老院。小陈还真是能干，操办的停停当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开张仪式。
乡里的领导来了，兄弟村的领导也来了，村里的老人都来了。简短的仪式后，鞭炮的硝烟还未散尽，留下领导和来宾与第一批入住的老人共进晚餐。食堂里师傅们忙碌不停。开席的时间到了，上菜的师傅高喊上菜了，素炒白菜、清炒藕片、山药炒木耳，凉拌野菜……老人们面面相觑，怎么没有荤菜。小陈不失时机地向领导和来宾介绍，现在不允许大吃大喝，这几道菜是清廉菜。素炒白菜叫清清白白、清炒藕片叫廉洁自律、山药炒木耳叫黑白分明、凉拌野菜叫忆苦思甜……都夸小陈会办事思路清。
简短用餐后和老人告别。张大河开着车带上小陈，陪同领导向集镇方向驶去。
半夜，张大河是小陈扶着进的家门。老伴骂着，喝喝，喝死你个鬼。第二天下午张大河才有了精神，回想起来最后一杯是小陈倒满的，这小陈不知怎么回事，帮着外人来敬他酒。老伴提醒他，离那小狐狸精远点。
张大河坐在办公室，想着这么多年喝酒，喝坏了风气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每一次喝酒他都是一场煎熬，常常感叹人在江湖走身不由已。为了村里的发展招商，陪客人喝了不少酒。张大河想着喝酒是件艰苦的事，前年在酒桌上听一位来考察的商人讲关于喝酒的段子还记忆犹新。喝酒分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甜言蜜语，第二个阶段豪言壮语，第三个阶段胡言乱语，第四个阶段无声无语，第五个阶段唉声叹语。张大河想这第五个阶段是最难过的，那个后悔啊，人象霜打的茄子蔫了一样，发誓不再喝酒。可是，顶不住一个电话，小陈那娇滴滴的声音，张大河还得去。
乡里年终考核结果出来了，村里如愿获得好名次。这份功劳是全村干部共同努力的结果，张大河的心里美滋滋的。张大河双喜临门，乡里在公布考核结果时，也公布了提拔张大河的任命。张大河提拔到乡里当副乡长。张大河终于熬出头了。这么多年，张大河凭着头脑灵活确实为村里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做了许多好事。
村里的班子换届了。小陈如愿进入了村委班子。张大河也要去乡里报到。张大河在乡里分管后勤。全乡的村干部培训班就餐时，张大河的爱好嫁接过来，为大家烧了廉洁菜。清清白白素炒白菜、廉洁自律清炒藕片、黑白分明山药炒木耳、忆苦思甜凉拌野菜。
张大河到乡里工作了，小陈专程来镇里拜访。这是个贫困乡，乡里离村里很远，张大河下班回家太远，只能办公室兼寝室将就着，先住下来后面再解决宿舍。小陈敲那间办公室没人应。听人说今天早上刚上班，那间办公室的人被上级来人“请走了”。小陈拨打张大河的手机没人接听，她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小陈赶紧打开带来送给张大河的白菜盒子，取了点什么，然后急匆匆的把一盒白菜扔进了垃圾箱。
传闻越来越多，有的说张大河搞的“廉洁菜”被村干部发在网上，引起群众热议与批评，造成不良影响。上级要很刹这股形式主义的歪风，张大河被停职了。
成也白菜，败也白菜。
2023年7月29日于上海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郭志松，1965年9月生于祖籍江苏，现居上海。1984年入伍，2003年转地方工作。工作之余，常有即兴之作，擅长于抒发生产一线劳动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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