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石榴树下

石榴树下

小院中的石榴树又开花了，红红火火的，一树繁华，花期过后，一颗一颗的小石榴相继长起，青绿的，饱满的闪着光泽，那是生命的骄傲。

父亲搬把凳子坐在石榴树下，他的身旁，最小的孙女儿跳来跳去，“爷爷，你跟我一块儿跳，快来呀！”“小语跳吧，爷爷跳不动了！”父亲努了力才站起来，他的腿疼，不能长时间坐着，走路也是蹒跚着，腰也因为骨质增生半宿半宿的疼，父亲老了。

“那天你爸非得上房去，”妈在一边跟我抱怨：“我说还不听。”爸用不太有底气的话回答：“我没事儿！”我赶紧接上：“爸，可不能再上房了，万一摔下来，摔坏了你，得多受罪呀。”“行，我不上了，我听你的。”近几年来，这样的对话多是我赢，爸认输，可是，这是最后的一次，一个星期后，爸爸去世了，猝不及防的。我握着他渐渐凉去的手臂，心里喊着，“爸爸，你站起来呀，你别跟我们开这样大的玩笑！”无论我们怎样哭喊，父亲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八月十五的晚上，梦中回老家，在老房子里做饭，爸爸从门外走进来，问我：“你妈呢，我看看她。”妈听到声音从西屋走出来，我看到爸爸的眼红红的，我和妈大哭着想去拉他，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到他，梦中哭醒了。

我知道，爸爸走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妈妈。妈妈一生脾气温和，他怕妈妈受气，受别人欺负，而父亲，一直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爷爷的性格懦弱，一家人常受欺负，父亲是家中长子，十五六岁起就独立担当，做了许多事，支撑起这个家。家里穷，为了让五个弟弟妹妹能上学，父亲上到三年级就退学了，后来自学电路电工，十七岁开始当生产队长，领着几百人生产劳动。处理事务公正无私，渐渐地，村里的大事小情都来找父亲，在乡亲们的眼中，父亲是远近闻名的万能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年少的时候，父亲是我的偶像，渐渐长大，这种崇拜之情一直未减，后来，能懂得父亲的不易了，父亲却也渐渐老去了。

近几年来，我的身体状况不大好，常常贫血，在北京做手术，爸每天三个电话，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没事儿的，挺好的。爸爸就说：“那就行，挂了吧！”每次挂断电话后，我有好大一会儿暗自神伤，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他跟我操心。

我们姊弟四个，爸爸都担心我们过不好。每次回家，叮嘱我和妹妹孝顺公婆；看到别人买了楼房，又替儿子着急，大弟弟买了楼房，爸爸又担心还贷款很辛苦；又劝小弟弟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孙子上学，他非要亲自接送，有一口好吃的，也要留给孩子们，自己舍不得吃……

因为工作忙，我们姐弟不能常常回家伴在父母身边。这几年孙子孙女儿常伴老人身边，给他们寂寞的晚年增添了无数的乐趣。

父亲年轻时喜欢养花。我记得小时候，窗前的月季开的绚烂，每次花开，我的脸上，手上起一片片的红疹，继而是一个个大红疙瘩，村医说是花粉过敏，父亲把那大朵大朵的月季花全都剪掉了，再后来，只要一长骨朵，父亲就会剪掉，好端端的花儿只能看叶了。

这两年，父亲养的绿萝、吊兰、万年青，滴水观音都是看叶的，他怕我们还花粉过敏。一棵棵的石榴树被爸爸养的水灵灵的，这最大的一棵，父亲说送给我，我没要，毕竟楼房的空间有限，石榴也受不得拘束。

每次回家前打电话告诉父母，爸爸总要问清楚我们怎么回。如果坐公交，爸爸一定到村口接我们，如果开车回，进门就看到，爸爸就坐在石榴树下等我们。一树绿叶，点缀在树上的颗颗石榴，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翘首等待孩子的归来，这刻在记忆里的画面，永远也抹不去。

今年的石榴树长得更茂盛了，因无人修剪管理，枝条被累累果实压弯了，有的甚至垂到了地面，石榴上也被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可是，坐在石榴树下等我们回家的爸爸，却再也回不来了。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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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冬梅，笔名雪之梦，河北高碑店初中语文老师，喜欢读书，偶有心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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