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忙过年

忙过年

陈  麒||北京 

小年一过，京城的年味再不济也比平时浓了许多，冬日的街道一扫平日灰色的主调，红色成了最跳跃的点缀——宫灯、中国结装扮起路灯，街边自行车后座草垛上的糖葫芦扎着堆，艳唇美女拎着大大福字的红礼袋……，连路口的红灯亮起来，都让人感到那么亲切。

年，感觉肯定是要忙的，不忙好像就不是过年。

小的时候是自己忙，忙小孩子认为天大的事，成群结伙，屋里外头窜。东北冬天冷，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集中供暖，屋子里的热乎劲一靠炉子、二靠厚厚的门帘，小孩子们不停地掀帘进出，大人们就喊“屋子里的热气都被你们这帮兔崽子放跑了！”孩子们可不管，继续着自己的忙碌。忙着到鞭炮摊上转，一家挨着一家，琢磨着给大人提什么要求，是要5个100响的、还是1个500响的，还是那捆二踢脚、那几盒摔炮；忙着挤在炕头把买回来的整包的小鞭拆散了，一五一十地数着数，还要防止被大孩子抢走；忙着蹭在锅台边，等新鲜出锅的烀肉、炸好的丸子和带鱼，流着口水揪上一块，忙不迭把极烫的美味送进嘴里……

当年的父母们也在忙，小孩子们没心没肺，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压岁钱就行，怎么来的一概不管。回想起来，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要把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过年的新衣服、亲戚们走动的礼物、正月里的吃食全部准备好，父母也是真心不易，而且当年的他们比现在的我们，年龄也大不到哪去。过年前的那几天，大人们白天上班晚上忙活，睡得都很晚，厨房里总是蒸气腾腾、院子里不时飘出诱人的香味。半夜起来，有时还听到父母们在私语着装红包，我们家孩子多，亲戚们来了红包不好给，我们也不好还，其实都是换来换去，不过再怎么样该准备的都要准备。

印象中，也有一起忙年的美好回忆，炸干果是一项。一家人围坐一起，和面、加油酥、加糖精，擀片，切花刀、翻花样，你弄个连环的，我弄个菊花的，说说笑笑，一般都要忙一下午。看着圆圆的面团变成一朵朵面花，油炸后再变得焦黄酥脆，成就感满满。炸制后晾凉的干果，既是待客的果盘，也是小孩们不可多得的零食，记忆中的味道要比现在的那些点心好吃一万倍。后来才知道，我们叫干果，人家北京叫排叉，在北海公园东门很有市场，比我们自制的要大、要薄、层数更多，我也去买过，但已经找不到以前的感觉。还有就是一起包饺子，肉和菜从洗、摘、切、剁，而后成馅，每年的好像都不大一样，这年流行萝卜馅、说是摞福，隔年又流行白菜馅、说是百财，都是好彩头。再就是和面、醒面、擀皮，从年三十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有了春晚后，一般都是一大家子边看晚会边包饺子，唠着家长里短，笑着糗事别扭，要忙好一会儿。家里人口多，父母在他们那一辈都是老大，还要把初一家族大聚会的包出来；爷爷吃素，还要包一些纯素馅的；还要烫些硬币包进去，谁吃到了讨个新年发财的好兆头。那一年年的细节虽不清晰，但其乐融融的场景却深植脑海，此生绝不会忘记。其中有一段小插曲，每次说起大家还要笑个不停。家里三个兄弟，老三最小当然得宠，我和老大颇有意见，三十那天包饺子，我们俩约好，趁大人不注意包几个面疙瘩进去给老三吃，结果忘了煮进锅里哪还分得清，不仅挨了批，自己也吃了好几个，现在想想，当时的智商实在堪虞……

高中毕业到上海就学，寒假和过年好像是一个概念，回家前难得的休息时间，主要是忙着盘算带点啥回去。因为还没有收入，只能借花献佛，把父母给的钱，想着再给家里人买点啥回去。相对于东北的那座小城，上海是大得不得了的大都市，商店里的东西看啥都好，其实也没啥，只是我们这些外地人没见过世面。因为囊中羞涩，就只能货比三家，于是，忙着从这家商场走到那家，砍价还价，掐着指头算，这是给爷爷的、这是给老爸的，那个是给老妈的、那个是给哥嫂的，还有给弟弟的、小侄子的，一个也不能少。大包小裹花花绿绿，虽不值多少钱，但其中的心意尤其是斟酌的脑力、奔波的体力是无法用钱衡量的，心意最后是满足了，可就苦了上车下车倒车的归乡之旅。

后来毕业成了家，调到了北京工作，条件稍允许，便把老人接来同住，过年一般都在北京。头几年的时候，还是老人做主，我们一般不用操心，但随着老人年龄的增长，加上理念不同，就逐渐从老人手里把“忙年”的任务接了过来。老人呆不住，一会到厨房指手划脚，一会又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干的没有，一般我们都会说，进屋呆着去吧、尽添乱，既如当年他们说我们那些“小兔崽子”。

年夜饭是重头戏，一般由我来操持，生活条件好了，要求自然也就高了起来，以前以大鱼大肉为主，现在山珍海味也花不了多少钱。真要下功夫，都要提前一周甚至几周开始准备，商场超市采购餐具、网上搜寻食材调料，泡发腌制、烤卤酱焖，天上飞的、山里野的、海里游的，天南海北融和、调和，共烹一桌。东北的酸菜炖狍子肉丸子，广东的清远鸡用高汤浸熟白切、配上沙姜香葱调制的蘸碟，海南的菠萝蜜清炒澳州的牛柳，广西的荔枝烧阿根廷的红虾，威海的生蚝和老家大棚里的刺嫩牙分别裹上脆皮糊炸熟装盘，新疆羊肉内蒙牛肉安徽猪耳朵卤好和哈尔滨秋林红肠、四川麻辣香肠切片冷拼，东海的黄翅鱼清蒸，湖北的红菜苔炒着湖南的腊肉……，汤汤水水、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一大桌子用眼睛看、用鼻子闻、用舌头尝，特有成就感，有时还拍了照发朋友圈，有点赞的、有说是拉仇恨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也是一乐。餐毕守岁后，当然很是疲惫，但总觉得为家人付出是一种责任，好像能弥补些平时的亏欠，这和到酒店买服务绝不能相提并论。如果说还有那么一点私心的话，那就是希望能在女儿成长的记忆里留下些什么。

今年不同，工作岗位作了调整，除夕、初一要值班，老人也回了老家，不用准备年夜饭，便少了以往的提前忙碌准备。但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单位的休假安排、值班部署，安全教育、上级检查、过年期间的活动、节后的工作计划，一样接一样不得闲。这时才发现，对单位的关注和精力上的投入，已经大比例超过给家人的关怀，岗位上的责任真真实实地落到了肩上。有了切身体会后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我们之所以能够安心为家人忙碌，背后有多少人在默默付出，这不是讲政治也不是喊口号，也才真正了解，没有岗位奉献，哪来万家灯火的真滋味。

年是回忆、是对幸福的期许，忙是责任，是心意的表达；忙，新一年的工作生活才能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有滋味；忙，真情才能实实在在的流露，才能不辜负多彩的余生。岁月轮回、时光荏苒，一年接一年的忙忙碌碌中，我们终将老去。真心希望，将来的我还有能力有体力重拾为家里的忙，单位的忙有优秀的年轻人后浪推前浪；真心祝愿，亲亲的亲友们永远平安快乐，年年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写在己亥年春节之际。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陈麒，东北人，性情豪爽，酷爱足球，长期在机关工作，喜欢美食，擅长烹饪，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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