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爸爸，我对你说

爸爸，我对你说

唐红娅||江苏

一九七O年三月某日亥时，我的母亲经历了数小时难以承受的腹部阵痛，顺利地分娩下她的第二个孩子，那就是我。那天，你因忙于工作，半夜才赶到家里。母亲怕你不高兴又生了一个女儿，喃喃低语道：＂又是个丫头……＂

＂丫头好！女儿也是儿，女儿更贴心，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等我老了，有酒喝啦⋯⋯＂你一边俏皮地安慰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包裏在襁褓中的我，开心地看着我那红朴朴的小脸……

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年，我们家又添了新成员——我的弟弟。弟弟的到来，给我们家更是增添了无比的欢乐。在我记忆中，年幼的我们白天见到你的机会很少，你经常忙于工作，往往多是半夜才能回家看到已经熟睡的我们姐弟仨。每当你有机会在家里时，我们姐弟仨都会争着要你抱。你总是用你那带有胡渣的嘴来亲我们稚嫩的小脸，我们不但不嫌你的胡渣扎人，还总被你逗得＂咯咯＂大笑，内心感到无比的兴奋和享受。

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你和母亲无论多苦多累，总是想办法不让我们饿着、冻着。有时，你会用难得的空闲时间为了给我们解馋，带上我们一起去打猎。每当你射中猎物，我们姐弟仨都会抢着去捡你的战利品，并兴奋地抱到你面前邀功时，你却笑着对我们说：＂太少了，还是送给你们的外公、外婆吧！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需要营养，等下次打多了再弄给你们吃……＂我们看着手中的猎物，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听从了你的意见。你用自己的行动让幼小的我们学会了什么叫孝敬！ 那时候，你是我们的天，我们是你的乐园！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时，我把同学的钢笔弄坏了，同学要我赔偿，倔犟的我仰仗着你在村里做书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竟然和同学动起手来，你知道后严肃地责令我向同学赔礼道歉，并安抚了受委屈的同学。晚上，你在煤油灯下认真地把那支被我弄坏的钢笔修理好，交给我说：＂明天还给同学，给同学赔礼，记住：以后不能这样了！＂你用自己的行动让我学会了什么叫担当！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同学把村里刚结蒂的山芋刨了十几棵。当看田的老爷爷背着用麻袋装着的山芋藤到我家向你告状时，你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拽着我的胳膊，挥起你那大而有力的手，狠命地向我的屁股上抽打，痛得我是满地的打滚求饶，让告状的老爷爷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反过来一边阻止你，一边帮我求饶，你才停止你那也许抽麻了的手……夜里，在哭泣中睡着的我，隐约听到母亲在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屁股都被你打肿了！＂你用你那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后背和臀部，内疚地说：＂打在她身上，痛在我心里！那是公家的东西，怎能让她小小年纪，就如此自私，占有集体公共财产，长大后怎么能毫不利己，一心为公！一岁看小，三岁看老⋯⋯＂那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你用你的巴掌告诉我，什么叫惩罚！那时候，你是我的严父，我是你的淘气！

当我上小学五年级时，你被调到乡里的纱厂当厂长，我们全家都跟着你搬家。我从村里的小学转学到乡里的小学，老师因我的成绩差而不愿意接收我。你向校长、老师求情说好话，拜托他们接受我这个差生，给我学习的机会。最终，校长因为你的面子和肯求收下了我。你用你的面子和尊严换来了我的转学，告诉了我什么叫无奈！那时候，你是我的后盾，我是你的惭愧！

在我上初一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读报和集邮，我们家隔壁就是纱厂的厂部办公室。我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你们办公室找报纸，发现好的内容，我就用剪刀剪下来，贴在我的本子上。发现好的邮票，我就会撕下来占为已有。当你知道这些事后，严肃地告诫我说：＂你把公家的报纸剪了，别人还怎么看？人家的邮票再好，不属于你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能占有的.……＂从那以后，我每天放学回家，依旧跑到你的办公室找报纸。但是，我会把我喜欢的内容抄在我的本子上。再好的邮票，我也只能贪婪地多欣赏几眼。你用你廉洁的党风告诉我什么叫人品！

在我上初二的時候，你和妈妈经常在晚自习时间突击到学校去检查、监督我的学习。那个年代，用电紧张，电流量不足。我们那里流传一句话：＂天一黑，电就突；人睡觉，电就到；人打呼，电尽咕（地方方言：尽情使用的意思）。＂停电时，整个学校都是靠煤油灯照明，而且那个年代的煤油特别的紧张，有好多的学生因没有煤油而无法学习。你知道这个情况后，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弄了一千斤的煤油捐给学校，让每个学生都能在煤油灯下学习。可是，一千斤的煤油很快用完了，你又找上级领导，通过说服、求情，得到上面领导的特批，你把你们纱厂发电的线路直接拉到学校去（学校和纱厂仅一河之隔），让全校的学生都能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你用你的行动告诉了我什么叫博爱！那时候，你是我的榜样，我们每一个学生都是你的希望！

在我上初二的时候，你送给我一支包装非常精美的＂英雄＂牌钢笔，告诉我说：＂这支钢笔是我的奖品，是领导对我工作的肯定，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的话如千斤斧钺，激励着我努力学习。我暗下决心：我要用你送我的笔，绘出我人生最美的彩虹！那时候，我们家有一辆面包车，母亲经常随包车的单位出门在外。无论你白天工作多累，晚上都会等着我晚自习回家，端上热腾腾的饭菜……你用你的奖品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告诉我什么叫努力！那时候，你是我的动力，我是你的期望！

在我上初三的时候，我的成绩突飞猛进，总能排在年级之首。每当我捧回好多奖状和各种奖品放到你面前时，你总是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告诫我说：＂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千万不能取得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必须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你用你的话语告诉我，什么叫坚持！那时候，你是我的支柱，我是你的慰藉！

中考时，我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卫校（那个年代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都是被中专先录取的）。你激动得给同事、邻居、亲戚们散烟散糖，分享你的喜悦。你还盛请了我初三所有的老师吃饭（那个年代考学请老师吃饭还是首例）。席间，你不停地向我的任教老师敬酒，并激动地说：＂非常感谢老师们的辛勤付出，为我们家族培养了第一个女状元！＂你用你无比的激动和兴奋告诉了我什么叫幸福！

那时候，你依然是我的动力，我是你的骄傲！

上卫校时，我离家住校，每次回家，你除了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还经常寻问我和同学们相处情况，嘱咐我一定要搞好同学关系，尊敬老师！要学会照顾比我年幼的、家境贫困的同学……还告诫我说：＂不要因为考上中专就捧上了铁饭碗，医生这个职业是一个救死扶伤、生命攸关的职业，活到老学到老的职业！如果学不好，将来就是一个庸医，一脚在天堂，一脚在地狱，害人又害己⋯⋯＂你用严厉苛刻的话语和要求，告诉我未来职业的神圣，告诉我什么叫责任！那时候，你是我的蓝天，我是你的白云！

工作后不久，我就恋爱、结婚、生子，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因为工作和孩子的各种因素，回家看你的頻率越来越少，回娘家就好像走亲戚似的，我被你当成了＂客人＂。每当你和妈妈知道我们要回去，都会不辞辛劳地备上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你经常会寻问我们工作的情况，嘱咐我要照顾、处理好大家与小家之间的关系……那时候，你是我的＂可有可无＂，我们回家是你的期盼！

四年前，疾病无情地把你带到另一个世界，你我阴阳相隔，留给我是无尽的痛悔和酸楚⋯⋯我们家的天没了。尘世间，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但是，你对我的爱，我对你的爱，与青山同在，与宇宙同存！这份特殊的爱，永远的无私、无声、无边……作为你的女儿，我要用你的爱，继续撑起我们家的一个天！愿你在天堂放心、安息！下辈子还做您的女儿！

　

插图/陈颖

 

作 者 简 介

唐红娅，女，1970年出生，江苏省滨海县人，本科学历，就职于滨海县中山医院，从事妇产科工作。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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