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技巧就是最好的技巧
——读孟芹玲的《酒乡》
张达富||江苏
散文写作是要讲求一定的技巧的，无论是什么风格，也不论哪一类作者，都应该在文中表现出作者的文字功底。当我读了孟芹玲的散文《酒乡》一文后，我似乎明白，一味地讲求技巧，很容易给人故弄玄虚，华而不实的感觉。当一个人的文字成熟以后，没有技巧就是最好的技巧。鲁迅早就说过，散文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铁凝也说过，散文河里没规矩。
初读孟芹玲的《酒乡》，就像与作者对面交流那样亲近，有一种质朴美。我们都有这样的写作体会，开始写作的时候，总是追求外在的浮华，却很难达到文质兼美。当我们经过写作历练形成经验以后，就会返璞归真，追求质朴的美。《酒乡》一文，不事雕琢，看似如实写来，仔细咀嚼，意义却深刻。围绕对“口子酒”的回忆，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对故乡的挚爱深情。犹如“九月九的酒”，读了之后谁都想“饮尽这乡愁，醉倒在家门口”。作者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住在酒厂附近，伴着酒厂的发展长大，对酿酒的过程，了如指掌，制酒工序、酒的价格、喝酒的风俗，如数家珍，质朴的文字，饱含真实的情感。借助“酒”的意象，寄予了对家乡的风土人情的深深眷恋。随着时光流逝，那些童年成长的记忆反而愈来愈分明，这符合人的情感发展规律。“瓶装的口子酒在每瓶1.8元左右，濉溪大曲每瓶1.1元，瓜干酒每瓶只要8毛多钱。散装酒价格要低一些。”看似记账式的文字，却能具体真切地表现刻骨铭心的乡情。不是深爱家乡的人，决写不出这样具体的数字，简单数字表现了不简单的情感。
大家熟悉鲁迅的小说《孔乙己》，描写酒店喝酒的情形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着喝。”，孔乙己是唯一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人。《酒乡》里家乡人的喝酒，有这样的描写：“店里有大小不一的一整套酒端子用来卖散酒。这是一种用铁皮做的，类似圆柱形杯子上面加一个长长的把手的卖酒容器。来店里打散装酒的，有自带酒瓶买回家喝的，更多的是拿着瓷缸的，还有不少什么也不带直接用酒端子喝的。……喝酒的人将小菜放在柜台上，一边喝，一边用手捏菜吃，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看起来很是享受。”这段精彩的叙述，不加修饰，没有形容词，却生动形象地再现那个年代，那些个乡亲们的生活状态，简直就是当年社会的一个缩影，又是一幅家乡风俗画。
再读《酒乡》，真切感受到作者的创作用心，有一种形式美。读完《酒乡》你会觉得，无论从结构上，还是从思想内容上看，作者还是经过一番思考和斟酌的。开头写到：“因为故乡的原因，虽然我不会喝酒，却从小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被外地人称为‘酒乡来的’”。这句话统摄全篇。结尾写到：“我不会喝酒，但因为我是酒乡来的，我对酒充满了深厚的感情”。首尾圆合，行文自然，没有斧凿的痕迹，自自然然，朴朴素素。“从记事的时候起”，有悠远的历史感和恢弘的空间感，思路开阔，这样的文章有如 “风行水上，自然成文。”所谓无技巧，一定是经过了文字锤炼以后，达到圆熟的时候，信手写来，看似不经意的写作，却有着丰富的思想情感，让人如饮醇酒，历久弥坚。
有了前面的丰富的叙述（全文2749字），最后写道：“在我的梦境中，故乡的天空，氤氲着酒的香气，我变幻成了一只风筝，飘荡在这充满酒香的天空中。”把文章的情感推向一个高度。看似朴实，不加修饰的文字，却深刻地表达了作者对家乡的深情厚谊。
仔细品读《酒乡》，透过朴实的文字，读出了丰富的意蕴，有一种意境美。所谓意境，就是思想情感和客观景物融合达到一种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个“见” 字境界全出，令人忘俗，浮想联翩。情感总是寄托在具体的物象上面的。此文借助“酒”的意象，寄予了对家乡的风土人情的深深眷恋。随着时光流逝，那些童年成长的记忆反而愈来愈分明，这符合人的情感发展规律。孟老师的《酒乡》就是通过对“酒”的解读来抒发她的亲情、乡情，让读者具体感受到她流露笔端的乡情。说实话，读这篇文章，我脑海里浮现的是莫言的红高粱系列文章，山东高密东北乡，成为了莫言创作的源头活水，也为他的作品打上地域标签。那么《酒乡》中的“口子酒”承载的是孟老师怀念故乡的情感。“随着一声‘出酒了’的高声叫喊，工人们都各就各位做好了准备，不知是锅炉还是蒸酒器的声音，一声尖锐的声响过后，蒸酒器被打开了，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我曾亲眼看到不止一个工人用半大的铝盆接了半盆新酿的原酒，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一气喝了很多，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巴，就接着干活去了。”多么形象的描绘，多么淳朴、豪爽的性格，形象地再现了家乡人的精神风貌，别说那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人，就是一般的读者也会真切感受到“口子酒”蕴含的文化意义。能激起读者联想的文字就是富有韵味的文字，有意境的文字。
无原乡者无远方。原乡和远方牵动着我们每个人的情思，我们一边向往外面的世界，一边又割舍不断对家乡的缕缕情思。只是每个人的呈现方式不同，情感寄托的具象不同罢了。孟老师的思乡之情，是通过对家乡特产“口子酒”的回忆，让我们了解了安徽濉溪的风俗人情，见证了时代的发展，也窥见作者深藏内心的家乡情结。阅读《酒乡》是纸上进行的一次精神旅行，作者就像一名出色的导游，领着我们重温故乡精神给我们带来的滋养，让我们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寻根之旅。在众多抒写乡情乡愁的文章中独树一帜，值得我们仔细玩味鉴赏。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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