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啊，年
眼见着春节临近，家家户户换旧符、贴新桃，孩子们放假了，单位也放假了，应该是团圆的日子了，可是，因为疫情，我们无法与家人团聚，想一想就难过，笑容如沙漏流失，想稳住，却泄露了更多思念。
还好现在通讯便捷了，电话视频互联网，让我们可以隔着手机屏见面；还好现在交通便捷了，等疫情消停了，转瞬就能与家人见面。一切都不遥远，一切皆有可能，做儿女有机会的，就帮父母洗洗筷子、刷刷碗、揉揉后背、捶捶肩；没机会的，就送上一声声真诚的祝福语、热心话吧。
春节一如既往地来了，热腾腾的菜饭端上桌了，春节承载着多么丰富的内容，真像一坛陈年老酒：甘洌、醇厚、馨香、绵长，让人们反复品味，感慨万分。
而我脑海里的春节，总与母亲连在一起，那时过年总要逛大集，集上的年味可浓了。你看这边，鸡鸭鱼肉一排排、瓜果蔬菜一片片，可着劲儿招呼；那边，各种干果不甘寂寞，挤在一堆，翘脚抻头，暗香浮动。
这边是枣馒头，那边是牛羊肉；这边卖糕点、糖葫芦，那边卖喜字福字和春联，红彤彤一片，叫卖声嬉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情形着实打动人，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到处是好东西，到处是人，张家嫂子、李家大妈，仿佛一个也不少，进腊月门了，主妇们办年货，是喜迎春节的一个重要科目。
节前，母亲要忙的事儿可多了，首先是洗：打扫卫生，洗衣机忙、拖把忙，收拾卫生是个细活儿，以前家里东西多得很，值钱得没几样，收拾起来没个五六天，不见成效。现在好了，家里平日也规规整整的，有破烂随时处理，待过年的时候，也就走遍卫生流程，有个一天两天的，家就像模像样。
现在过年采购还是重点：母亲要逛市场，得挑三拣四、遛上几圈，否则，如何实现众里寻他千百度，买到那个称心如意的。只要市场上有的，家里就不缺，算计着手里的“Money”、合计着桌上的花色品种，于是，小车一转回了家，厨房里煎炸烹炒一番，节日的饭桌就丰满起来，菜飘香，笑声长......
可喜的是，现在采购的形式多种多样，买东西，除了赶集、逛实体店，还可以网购、叫外卖，这多好啊，坐在家里手指一动，想买的东西就上了门，母亲再也不愁拿不动拖不动了，我们动动手指，母亲只要拿着清单点货就OK了，轻松方便买东西，让母亲受益了，但母亲的唠叨就多了，总嫌我们花钱如流水，总拿早市的东西与之比贵贱，可是看到东西一一送上门，母亲还是绷不住笑脸，方便啊，挺好！
过去过节，我家会买猪脚，烧过打冻；会做熏鱼，味道很好；会做灌肠，甜咸适度。做灌肠当然要先买肠衣，把一个塑料瓶子剪成两段，用瓶口撑起肠衣，把腌制好的肉，沿肠衣口塞进肠衣肚里，然后一节节用线绳扎紧，放到阴凉处凉干，等食用时蒸一下，一串串灌肠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待切片摆盘上桌，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吃了。我家还会做酱牛肉，这事儿父亲做得最好，我至今不明白，父亲这位甩手掌柜的，怎么会把酱牛肉做得那么松软可口又美味；我家还会买几块豆腐，丢到凉台上，等它成了冻豆腐，烹饪后上桌。
从初一开始，我家吃磕花馒头，所以烙磕花、蒸枣饽饽，也是家里忙年的重要工作。那时，许多人家都有木制的磕花模具，模型有鱼、叶子、桃、兔子、元宝、花篮等等，用油、鸡蛋、糖和面，磕出很多漂亮的花饼，烙熟后，“磕花”像艺术品一样，好看又好吃。
我家还会炸排叉，用盐、水、黑芝麻和面，将面团擀成薄片，两两相叠，在重叠处划一个口子，把两层面片从口子处穿过，下油炸至金黄，嚼一口，又脆又酥，满口留香。现在市面上虽然也能买到磕花和排叉，但怎么也吃不出当年那股香甜的味道。
母亲还会做刺猬小馒头，用剪子绞刺，抓出小鼻子，用枣或红豆做眼睛，这样，小刺猬就有模有样了，十分讨喜。因为家里人口少，所以，蒸不了多少馒头，邻里家蒸馒头，那可是过年累人的大活儿。现在，过节不再蒸馒头，但是，我们还是怀念儿时过年的枣馒头，怀念那时家人们在一起做馒头的情形。
年三十我们要吃饺子，我家一般用虾仁（或海米）、肉、韭菜、白菜等材料做馅，包饺子时，会最后剩一点馅，初三接着再包饺子，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美好的寓意，就像过年桌上一定要有鱼一样。
提起包饺子，就想念母亲的巧手，一捏一挤，元宝样的白生生小饺子就诞生了，可人得很。待鞭炮响过，就可以吃年夜饺子了，别人家有放硬币的习惯，我家不放，但母亲会包几个白糖的三角型饺子，寓意美好的生活，我们姐妹都喜欢那甜甜蜜蜜的味道。
过春节，家里的桌上会备许多好吃的，糖果是买来的，会炒一些瓜子，当然是五香的，花生多是带壳的，有时会有去壳的五香花生，这些都是我的最爱。桌上还会有小点心、小尖果、水果等，等着我们的小手小嘴，反正记忆中，过年家里可温馨了，被炉火的光暖融融地照着。
那时，我们小姐妹胆气小，不敢放鞭炮，总要等着父亲亲自放给我们听。
一直有这样的镜头：父亲用卷烟沉着地点燃小鞭，放到地上然后走开，我们小姐妹站得远远地，用小手捂住耳朵，且惊且喜地看着小鞭，“啪”的一声，小鞭完成了绽放使命，我们拍着小手笑、跳着小脚叫，那时候，父亲在我们眼里可伟大了，有时候眼见着小鞭的芯子就要燃尽了，我们吓坏了，父亲才不慌不忙地放下小鞭，太淡定了太大胆了，真让我们佩服。
过去，总要在节前把正月里的美食准备齐全，等到大年三十全家排排坐时，母亲才能喘口气，什么事都赶在节前忙活，这不啻一场战役，围绕过年，母亲全力以赴，简直要累死，所以，过去过年，母亲很累，然而她又乐此不疲，因为辛苦的结果，是全家人的开心欢乐，所以，母亲认为付出是值得的。
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
随着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平日家庭的餐桌上不缺美食美味，过去过年才见的好东西，平日里也没少吃，因此，现在过年就不再稀罕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了。
我一直记得一件事，有一年过年，邻居妹妹在楼道里就喊上了：“娘，娘，你快来，俺姐夫买了只鸡，还是翻翅的。”只见她边跑边拱着头、把两只小胳膊向后翻翻着，那模样儿别提多逗人了，邻居们都乐坏了，以后，很长时间，邻居们见到她都要逗一句: “买东西否，翻翅否？”院里小孩儿也是乐，踢毽子时，每每毽子落在身后，都会异口同声地喊：“翻翅，翻翅。”
那个年代，过年吃只鸡，也很欢喜，而现在，过年吃什么，就成了母亲们头疼的事了。好吃是标准，还要少见、要珍贵，这是必须的。凡过年上得桌面的，必须符合这些标准，值得欣慰的是现在有网络、有各大超市，想吃什么，只要不挑剔的过分，手头有足够的“Money”，这事儿就能搞定。母亲们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忙死忙活，洗涮蒸煮，现在很多食物都是处理过了的“净菜”半成品，收拾起来不那么费劲，真要感谢生活，感谢今天的好日子，让母亲们得以解脱，少受累。
记忆中过去的年，物质上虽不如现在丰富，但精神上却因一家人团聚惬意满足。现在人们过年可理智多了，家人团聚是第一要务，很少走亲访友，因为微信联系一直在，只是适当地亲友聚餐，家人们驱车近郊游玩，年就过得有模有样。
现在过年请客送礼的少了，如火如荼的串门大军也一去不复返了，过年可以适当休息，不再疲于应付，不再像上班那样累。所以，孩子们盼年，盼的是自由自在的快乐时光；老人们想年，想的是孩子能够回到身旁、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游子们心中的年是与思念家乡连在一起的，想着年迈的父母在远远翘望，那份思念就益发深沉浓郁，于是，买上一张张车票、飞机票，循着亲情的呼唤，向着遥远的家乡飞奔，直到在斑驳的土地上，卸下沉重地思念。
2021年的年是个不同寻常的年，因为疫情，很多人没回家团聚，但是日子一天天美好起来。互联网的今天，亲情不远，一直在，一想到人间这样温馨温暖，便相信明日的阳光依然有万丈光芒。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宏侠，山东省青岛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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