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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克:喧嚣世界的纯真读本——序洪绍乾《写给姐姐》

杨克,编审,一级作家。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诗歌学会会长。出版《杨克的诗》《有关与无关》《我说出了风的形状》《我在一颗石榴里看见了我的祖国》等十二部中文诗集、四部散文随笔集和一部文集以及八种外语诗集。翻译为16种语言发表。

对于他,“姐姐”这个词足以使他变成孩子,姐姐的承诺足以使他变成马儿,使他诗歌的力量得以震撼人心!

世间所有的相遇与离别似乎都有因果,惆怅的不止是人间,也是书中的作者和姐姐。希望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诗人洪绍乾写下关乎于未来的时候,姐姐从岸边走来。

2022年疫情烦扰的夏天,我打开青年诗人洪绍乾《写给姐姐》书稿,仿佛立刻穿越到1799年1月的德国,哪一年,荷尔德林在给他母亲的信中说,写诗为“人的一切活动中最为纯真的”。”接着又问:“这个'最纯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地回答:“写诗像非常朴实的一种游戏。诗极为自由地构拟出自己意象的世界,沉浸于想象之域乐而忘返。”

内向、主观,诗人席勒对荷尔德林的阐释不无准确。新鲜、自然、真纯、简洁,海德格尔生发出了荷尔德林诗歌的价值。洪绍乾非常真实地叙说了生命中与姐姐的相遇,一个困顿的乡村少年,寄宿求学时的孤独,无助,姐姐些微的关怀,却给了他无尽的温暖,陌生而亲切的姐姐成为洪绍乾生命存在意义的归宿。诚然,这一个姐姐来自于生活中的真实人物,但无疑诗中姐姐的形象也是怀春少年美好想象的复合体,难得的是,诗人一直葆有内心本真纯洁的情感,“构拟出自己意象的世界,沉浸于想象之域乐而忘返。”

当年荷尔德林从图宾根大学神学院毕业,去当家庭教师,爱上了雇主的妻子。小说《希波琳》就是以她为模特儿创作的。而洪绍乾的这部诗,是当下非常独特的诗歌文本之一,不能说诗人没有怀抱着爱,但主旨是姐弟之情,是超越血缘的历经变迁矢志不渝的亲情。而今天,这样的情义还长存于世间,已超出了诗写的意义,让我们在战争、疫情骚扰的世界,看见了人之所以为人,内心与灵魂最为柔软美好的一面,洪绍乾笔下的诗歌已经与他自己形成了生命共同体。

或许在前面部分的叙述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故事、是一次相遇、一次别离,但是在进入到第二辑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关于生命的体验,这种生命体验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已经辐射到了他的读者和与他“同行”的诗人。两个同样背负悲苦命运的孩子,却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那个他笔下的姐姐在常州定居有了家室,而作者自己则在寻找姐姐的路上、在为了生活、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努力,也在深夜为了诗歌而点灯。

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是在离别之后,双方的相互牵挂、相互思念。或许我们在第一辑的故事中体会不到那么强烈的深刻的思想情感,但是在第二辑里作者从开始的含蓄到最后的蓄积爆发,把所有的思想情感都在诗歌中揭露出来。

《写给姐姐》一书是具有时代性、空间性、可读性和时间线段的一本“故事书”,表达了作者对亲情的渴望、对诗歌的热爱、更多的是读者对作者的诗歌作品进行有效地解读、剖析和分析,以及读者被诗歌所引发的情感共鸣。也就是,每个读者都可以在自己的生活生命中寻找到共情和代入。书中刻画出两个相同背景、不同身份的孩子,命运把两个苦难的孩子绑到一起。彰显了时代背景下苦难孩子凭借点滴温暖所搭建起来的“血缘”桥梁。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乎于象征生命的词汇和被姐姐的温暖所包裹下的诗人,他的渺小和童话般的诗心。比如:孤独、小城、活着、孩子、春天等等。

个性之处,感慨颇深。人世间,有太多人拥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但人们不一定视之为“财富”,有的人会觉得它是累赘,父母赡养问题使兄弟反目成仇,频频成为社会关注热点。而诗人用自己手中的笔写下亲情故事、弘扬亲情、歌颂亲情、赞美亲情,这也是这本呈现非常个人化经历的书,在当下所独具的时代精神。

第一篇章中,洪绍乾20来岁出头的年纪心性之坚韧,是因为书中的姐姐吗?

只有小花时刻准备重开

只有小花时刻期待雨水

他写下的那些只言片语,深深的烙在我的脑海中:星辰、果实。

小花就是洪绍乾本身,他的期待是姐姐,他在努力希望与姐姐相遇。作者将非血缘的亲情关系作为他长达九年的信念,融入到他的词和语言当中,使得人生亲历生华为艺术经验。

第二个大篇章《幸福常州》写与姐姐重逢之后。这个阶段的作品变得不再直抒胸臆,多了一丝沉稳,少了一分锐气。我们来看:

我想做一块大理石

为你石厂白雪纷飞

我想做一块大理石

为你城门四面打开

这是诗歌作品中隐喻的手法,把自己比作大理石,为了姐姐可以白雪纷飞、为了姐姐城门四面打开!把最初的思念转变成为对住在常州的姐姐的深深祝福。

真实情感往往是一首诗歌的灵魂,诗人的情感在诗歌的字里行间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个性到共性的上升表现得自然。书中开篇扉页一句点明了整本书的核心情感,也是诗歌作品紧紧围绕的一个主题,那句话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交集“很”少

我和她的故事“都”是期待和思念

于此我们可以看出整篇诗歌的一个情感基调,全是对姐姐的期待和思念。期待是因为书中那个姐姐的几次承诺,思念是因为洪绍乾对书中姐姐的思想情感不曾随着时间流走而衰减。在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这样的诗句,比如:

阳光丢失在黄狗的窝里

黄狗丢失在村头的十字路口

我修好手电筒,连夜寻找姐姐

有读者评说“如果思念有声,一定震耳欲聋”,这是独属于作者对姐姐的情感。这种情感在他的笔下任何创作元素都无法取代,一切其他多余的被替换的情感、意象都是徒劳。因为诗歌足够真诚,无法欺骗任何人。

或许是他的真诚打动上天,又或许是一众读者们的期待有了回应。作者见到了那个姐姐:

如今

除了壮士坟前寸草不生

幸福是诗人屋内 鲜花满地

幸福是姐姐头顶 光芒四射

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思想情感。原来幸福与否不是因为“我”与姐姐怎么样了,而是现在的姐姐在常州过得很幸福、而是因为那个码头有姐姐的足迹而幸福。“我”也因为姐姐的到来,见到姐姐而幸福。至此我们明白作者与那位姐姐的过往,与姐姐之间的故事。而当这一份情感基调被融入到字里行间,便奠定了作者注定与诗歌结下不解之缘、注定让诗歌成为他生命中的归宿。

回看作者与姐姐之间的故事,是始料不及的温暖也是重逢如初的欢喜。短短的相处时间却让作者在此间与姐姐结下不解之缘。尽管交集很少,我与姐姐都在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二是我在寻找姐姐路上无尽的思念。

《写给姐姐》一书诚然引起了我极大的阅读兴趣。我们知道,作为一名诗人需要找到一个诗歌架构的情感支点,不由得感叹如此多的情感、思念由点及面表达出来,恍然明白这必然离不开作者的生活经历。

不单纯是他的诗歌,甚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和命运做抗争。

洪绍乾,笔名:笔若,90后作家、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二级委员会委员,贵州省青年文学研究会秘书长、理事......这些是关于他的介绍。

一个从荆棘中走来的孩子,面对命运越挫越勇。爷爷在酒醉后给未满两周岁的作者洗手,不慎摔倒导致额头严重受伤,爷爷因自责喝农药去世。爷爷的事成为了家庭不和睦的直接原因。早年农村老一辈人思想封建,奶奶认为是年幼的作者“克”死了自己的爷爷.....

在作者幼年的记忆中,是姐姐给到了他除却亲人以外的温暖。在故事中是因为一碗面条,实则更多的是来自姐姐的照顾。和姐姐相处的突然结束也成为其生命中不可抹去的创伤,自此诗歌中多了一丝感慨和抱怨的味道。比如《为何流淌的不是同一种血液》:

我想问一问那些无知的女人们

为何流淌的不是同一种血液?

为何你不生活在沙漠中?

为何你是婚礼上的另一个太阳?

这是对生命本真的渴望,却在无形间带入到了姐姐的生活中,此处感叹的不单纯是对自己生命的感慨,也是赋予“姐姐”一次全新的含义。面对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命运,面对生命的质问,他没有退缩,也不再像年幼时依靠姐姐,反而是在诗歌作品中,用手下的笔去宣战、向命运“宣战”。

其实,生活本身的苦,现实无奈的痛,有黑夜的摸索、有黎明的期盼。在求知和成长路上的孩子,一个迷路的少年痛苦和埋怨地行走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他在最孤独的时候遇见姐姐,姐姐给予的温暖,已经铭刻在了作者的心里,也被写进他的诗歌中。

《写给姐姐》一书,多处体现出人物的刻画、彰显人物细节。这样的写法画神却不画人,因为在经历了多年的分别再重聚,他已经无法再去寻找记忆中那个姐姐最初的样子。但是姐姐这一人物形象在他的心里面依旧是纯真的!《穿白衣服的女孩》这样写:

那年,故乡的石子没有滚下山坡

我背着姐姐留下的碗和筷子

梦见在一座小县城里

我与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

紧紧拥抱在一起

是动作的描绘,也是对与那个记忆中姐姐见面时的幻想,为什么说幻想?那个姐姐已经在常州定居,并且成家。由此可以看出姐姐是不愿回到那个所谓的故乡,也不愿踏进那个没有亲人的“家”。梦里面刻画的姐姐,是关乎于姐姐的全部了,就一句话: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截然而止,不能再多,他自己也无法压抑此处的情感,没有办法用更多的笔墨去描绘关于姐姐。所以在梦里面的人物形象,简单、质朴却是包含情感 最深的地方,彰显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温暖。

《写给姐姐》中,关于人物多是与“梦”有关,因为我们在阅读过后都知道,作者寻找“亲人”——姐姐,期间的时间是很长、很长的。山远路遥,作者关于姐姐现在的生活。诸多细节只能在梦中体现,只有在梦醒时与诗歌诉说。留下更多的是对姐姐的祝福,见《幸福家庭》:

一切有关姐姐的创作的时候

我就把自己比喻成故乡的柿子树

幻想你们就坐在柿子树下吃柿子

你身穿红嫁衣,很美丽

我做一位勤劳的化妆师

装饰了你一生的幸福

看完这本书,他们之间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他书中的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让作者等待姐姐长达九年?是什么支撑作者在自离别、重逢后将所有的情感体现到作品当中?一个人写一篇文章很容易,但是要写出一篇能够引起读者共鸣的文章却很难,何况是一首首诗歌。书中所再现的只有在亲自阅读后才能感受到,那些对姐姐的期待、对未来的渴望、对生命的敬畏以及对诗歌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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