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本|​孙思欣组诗：它从黑色的礁石上起飞

• 致加缪

我对世界有疏离感

所以想弄清原委

弄清意义

比如现在

我看着镜子

我啊啊啊啊啊地叫唤

镜子里面没有声音

但那也是我

我看着

我也没有办法愤怒

我也学着荒谬

不理智

神秘主义

比如说地震就地震

说海啸就海啸

说发洪水就发洪水

我就没有办法

世界就是这样

无视我关于和平的愿望

反而充满敌意

无意义

虚无是理由不是结果

你就劝自己，痛苦也是胜利

不要战胜麻木

不要怀有一种执着而深沉的激情

对于绝对和真实的激情

就坦然，心存感激

推石头上山

做不死的打算

荒谬的打算

就难

• 想起爷爷过世的时候

那会儿我还小

就几岁

看一堆人把骨灰盒放进土里

埋上

还觉得好玩，新鲜

过了几天去我爷爷家

爷爷没在家

我就哭起来了

• 怀疑

昨天晚上在水库钓鱼

一条也没有钓到

过了十二点

就开车回

碰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

在往水库的方向走

想了想掉头回去

只看到一个人影一晃

也没找到人

早上起来没有听到水库的新闻

我就怀疑是有这个人还是没有这个人

在夜里十二点

穿着睡衣

往水库方向走

• 隔离

和孩子说要去宇航员培训中心玩

别的小朋友没有选上

所以我们要晚上，悄悄出门

穿上宇航员的衣服

出门

你看给我们带路的人

他们也是宇航员

• 开始时候

在海边

我接近了一只白色的海鸟

它从黑色的礁石上起飞

朝大海深处去了

我羡慕它

它可能至死才回来

• 烂泥

可能是烧着以后

就是那种燃起来了以后璀璨绚烂以后

努力过后

冷静下来的

经历了火字旁水字旁的摇摆不定的

我。

• 和石头一样

我觉得这世界就是地狱

永是地狱

活着就要被审判

挣扎就被审判

自我长河荡涤

风沙季节来临就来临

大山直接在眼前

比如违背初衷

总会违背

就堕入，不解释

石头也是地狱

又不能燃烧升华

又不能有心跳

比如我们

我们拿着凿子凿我们

和石头一样

• 你就微笑

苦难是苦难

苦难也是给予的

你微笑

就如同迎接任何人

任何人也可能是苦难

离开苦难才苦

离开的人就变成星星了

你看着才苦

要不然你别怕

你看星星

他们一闪一闪

还有当时的月亮

月亮圆，月亮半，月亮没有了

我们微笑着看

• 现在

一片池塘

她平静

里面

有一点月亮

满天星辰

我在旁边

同一个时间

看着

想碰又不敢碰

• 父亲和月亮

我的父亲老了

我没有能够拯救他，比如现在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发生的总会发生

而这首诗的词语里面的表达

面对父亲

都是持久的沉默和词不达意

月亮不一样

她死了还能复于光明

你就看月亮，一想到此，就是致命伤

思想也清贫，我们也瘦

面对父亲代表的时代

就希望那个时代结束，不要复辟

不要倒退，不要沦落

不要盲目的力量和程序化的力量

没有任何冷的光

此刻我目光所及的深处

此时这里就是中国疆域，山河的延伸

就是被拆成一个字一个字的城市

月亮照耀被毁坏成被拯救的旗帜

插在万人和父亲红色的心上

在早晨和晚上猎猎作响

破除黑暗和接纳黑暗的时候流星流血

越持久的光明越充满了悔恨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天黑之前

我回到家乡

在过去流经过去的一条干涸的河床里

用龟裂的土地占卜

我的父亲老了

• 我说你跟我出门吧

我说你跟我出门吧

去看看山，去看看血

太阳落山就一片红

星星出来就有几点亮

我说你跟我出门吧

去街上走，去雪上走

叶子红了就一片血

你收留几片就有了

我说你跟我出门吧

去安慰他，去安慰她

高举双手就当作火

安慰我们宿命的祖国

我说你跟我出门吧

不怕，我们就是白白的月亮

• 秘密

烛火自四面八方涌入我的身体

我的祖国

万千星辰强过黑暗万分

最大的一颗在我

我有沉默的罪孽

大地也有

万千河流原谅沙漠

你原谅我

今夜，烛火自四面八方涌入我的身体

我的祖国

我不会对你发誓

我在这年冬天为你守口如瓶

• 冬天的温暖

太阳亮得发慌

一切耀眼的白都在刺痛，冬天

风和冰一样干净

它自身不动

动摇就是树的事情

万一有两片叶子落得晚

被看到了才掉下来

掉在地上

此时万物冷冷依偎在一起

影子和影子之间，有冬天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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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孙思欣，山东即墨人。人在北京，偶尔走走看看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