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雷|静乐万月

静乐万月

任雷

杜甫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总是让人在中秋节的时候格外想家。老家晋西北，民风淳朴，过中秋佳节是另一番风味。

老百姓就喜欢过节，无论八月的秋收如何忙，人们总会抽一两天时间在自家院子里做月饼，用老家方言发音是“降月饼”，大概是寄希望于上天降下一种祥瑞吧。

降月饼，一般以红糖做馅料。以前有钱人家会加入玫瑰和青红丝，但很少有五仁。大概与不产花生、核桃、芝麻诸物有关。桃木或者榆木范，托出各种花纹。字面有“吉祥如意”“富贵平安”等，再用桃红点红花印。上火烤制是个技术活，最早的烤炉方言叫“熬”，生铁铸成。形似爽身粉盒，上面是平层盖，下面是凹形炉体。用柴火做底火，上面的平层是炭块垒就的小“旺火”。预热时要刷一次麻油，火旺油挥发，整个院落便香四溢，街上也可闻到。

烤制好的月饼先放在柳条笸箩里晾凉后放入瓷缸里。通常会再放几颗宾果，开缸取饼，便能闻到浓郁的水果香与月饼麻油香的混合味。

小时候，父亲总讲“七月十五捏人人，八月十五杀鞑子”。当时不明白，后来才得知来自朱元璋。八月十五这天老百姓“万月”，必须用刀。严格管控汉人用刀的元朝，只在这天解禁。于是汉人在七月十五的面人内递信号：八月十五夜开始集体反抗。

“万月”是当地音译，至今都不清楚到底是“万”还是“玩”。“玩”味多些：大家都在吃食上动脑子，气氛也不错。但“万”音更准确！是夜，各家都会在院子的中央摆上一个桌子，桌上会呈“山字”摆上各种果品，月饼也呈“山字”，上面放切开的月饼一块；另外的苹果、西瓜等水果一定要用刀“万”成莲花瓣状摆好，并摆一个香炉，上香三炷，一家之长会带全家人对月磕头，念叨：“保佑五谷丰登，家人康健，子女平安……”

平日里不爱吃水果与月饼的小孩总是对这些“万” 过的果品情有独钟，吃的肚子滚圆。能吃便壮实，这是乡民最淳朴的祈愿。想旧岁，孩子们逢“万月”中午饭必不会多吃，全心惦念那些平日里少见的水果，放如今却不闻不问，何等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