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
筱筱
早晨起床,我对母亲说:昨晚又梦到我小婶了,她和生前一样,仍戴着那块退了色的绿头巾,穿得很单薄,她还对我说,她很冷。母亲叹道:她已走五年了,怎么还都是好梦到她呢!
小婶是我故乡的老邻居。说不清是小叔在他家族中排行最小,还是小婶一米五的矮个而得名,总之小母亲几岁的她,在大家的称谓中都叫“小婶”。
小婶别看个子矮,却非常泼辣能干。家中养猪养鸡是好手,到外面上山爬岭做农活,更不比男人次。爱说爱笑的她,说话嗓门高人缘很好,每到农闲时,男男女女的邻居都喜欢去她家串门闲聊。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两家相处得比亲戚还要亲。我们虽是东西相临,但她家是在西面临道的墙开的西门,我家是在后面临道的墙开的北门,农村房屋的院子都较大,从她家西门绕进我家北门要走近200米远。后来为来去方便,干脆在我两家的界墙中间又开了一道小门来来往往。
在小婶心中,我是个乖顺懂事又文明好学的孩子,因此对我更加偏爱。秋天草籽成熟的时节,学校要收草籽,让每个学生交上十斤。放学后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到处剪草籽。我们附近没有江湾河汊,找水稗草不是很容易。小婶听说后告诉我:不用你管,我全包了。以后每次她从地里完工回都要带回一些草籽。几天后,红艳艳的一堆草籽终于凑齐,我高高兴兴地交到学校。冬天,学校又让交玉米芯烧炉取暖,小婶说她家有,便与去她家串门的邻居们围坐在暖暖的炕铺上,开始一点点搓玉米。看到我伸手要搓,小婶忙说:不用你,快去学习吧。外面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宁静的乡村,连狗儿也庸懒地卧在窝中停止了犬叫。屋内伴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欢乐之声,金黄金黄的玉米粒越聚越多,像耀眼的金子被一次次装入麻袋。那个冬天,我带到班上的玉米芯是最多的。知道内情的同学凤不无妒意地说:谁能和你比,有人护着你么!
父母的慈爱与乡邻的呵护,伴我度过了幸福愉快的少年时光。后来我家搬进城里,那一幕幕离别的伤悲更让我此生难忘。我们搬走已很长时间,一提到我们,小婶还止不住落泪。由于农家活多,小婶出来的机会很少,那些年浓浓的思乡之情常常困扰着我。我每年都要挤时间回到我那魂牵梦萦的乡村,去看望亲戚和小婶她们。小婶也像盼着自己的亲人一样盼我们回去。尽管那时都生活窘困,但不到她家吃饭是坚决不行的。每一次回去,小婶都要热情地备好丰盛的饭菜招待挽留,并热切地嘘寒问暖打探其他人的情况。那种发自心灵深处的亲热与关怀,如同那淳朴厚重的乡村一样,时时感动着我,呼唤着我,成为身居异地的我永远的牵念。
五年前的一天,突然噩耗传来,惊呆了我。小婶,已做完脑瘤手术半年多的小婶,还是走了,恶病让她走的很痛苦。当时不能赶去送她,成为我今生的一个遗憾。不过这样也好,还是留给我一个永远的笑颜吧。
《增广贤文》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以后当我再回故乡,因没有了小婶那亲切的身影与爽朗的笑声,内心说不出的失落与惆怅。家乡,也因一种残缺的隐痛,让我久久不敢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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