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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亦相轻
介子平
米芾性格疏狂颠逸,无拘无束,对古今书家多有微词,尤瞧不上唐人,评欧阳询曰“寒俭五精神”,讥徐浩是“无骨气”,低颜真卿说“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贬柳公权为“丑怪恶札之祖”。米曾以书学博士身份被徽宗召见。徽宗问:“本朝书法得名者己人?”答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勤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上复问:“卿书如何?”对曰:“臣书刷书。”
图片为「齐白石」作品
齐白石服膺吴昌硕:“老缶衰年别有才。”吴昌硕则对齐白石不以为然,晚年曾言:“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成大名。”齐听后知道“北方人”暗指自己,便于1924年刻了一印:“老夫也在皮毛类。”边款曰:“乃大涤子句也,余假之制印。甲子白石并记。”王梦白画画人称快手,而齐白石则以手慢名于世,二人脾气禀性也大相径庭,齐白石小农出身,处世小心谨慎,小气迂酸,且常喜当面夸人,常有过誉之言,而王梦白则出身于市井商号,喜笑怒骂皆形之于色。又好酒使性,常喜面指人非,自号“骂斋”。王梦白生性刻薄,语不饶人,经常嘲讥比他年长的齐白石。齐白石曾在一幅《海棠八哥图》上题语道:“等闲学得鹦哥语也,向人前说是非。”相传一买家请齐白石依照王梦白的《背面仕女》临摹一幅,齐欣然答应,画出了与王梦白画大致形似的《执扇仕女图》,以示对王梦白不服输。齐曾在王雪涛的画上题跋云:“吾贤善学,何独不能骂人?岂自犹以为技能不如人也?亦知故意说人之短,道己之长,穷极无聊,狂如风狗(风狗亦如人之传染病也,实有其事,不见故实)!人品扫地,不成模样,非君子耶!”这分明是在直骂王梦白“狂如风狗”。1931年,张恨水出资创办“北平华北美术专门学校”,素来不和的齐白石、王梦白碍于张的情面,还是一校共事了一段时间。
解放后,溥儒居沪,陈毅市长曾以车迎之市府,告知:中央最高首长知先生虽为伪国大代表,未受丝毫贿赂,且未投一票,隐居西湖,人格可嘉,所以现在要请你重返北京,为人民服务,担任故宫博物院副院长之职。一俟你到京之后,所有封存西山你家之物件,当即启封发还可也。当他就要成行时,“突北方来人告之曰:徐悲鸿知你将回京了。悲鸿在外声言,必须把你大斗打倒,方称其愿云云。徐画,溥所鄙视也,故欲趁此机会辱之耳。溥闻后,遂改北上为南翔矣。中秋前后携妾及一子,一去不返了。”(据陈巨来《安特人物琐忆》)
图片为「齐白石」作品
刘海粟十上黄山,住宿云谷。海老于滑杆之上,远见山庄招牌,突叫停,以杖前指,大声道:“谁写的?”山庄老总曰:“也是一位大师,吴作人大师写的。”海老梗脖正色道:“他算什么大师,他哪会写字。赶紧拿下来。”老总唯唯诺诺,不置如何:“拿下来怎么办?”“刘大师写呗,我给你们写。”老总曰:“我马上叫人取下来。”“取下来不行,砸掉,我来写。”待刘海粟离开后,山庄又将吴的字招挂了上去,老总说:“不能不讲情谊,吴作人毕竟也是人物。”黄山西海饭店的招牌即刘海粟所书,不知可曾有谁要取而代之。
夙有“文人相轻”之语,然岂惟文人,画家亦然。诋毁同行,谗谤伴当,皆利己之心使也,古今皆然。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便言:“中国自汉晋以来凡负文名者多受谤毁。刘彦和(刘勰)为之辩曰:‘人禀五才,修短殊用,自非上哲,难以求备,然将相以位隆特达,文士以职卑多诮,此江河所以腾涌,涓流所以寸折者’,东方恶习,尽此数言。”古之君子,绝友不出丑语,今之画家当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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