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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与阅读
——就《哈里·波特》十年成功而作
柴然
打一开始，我对若琳的《哈里·波特》就不陌生。它的第一卷初被翻译成汉语进入中国，我和国内各大中小城市里的许多父母一样，就到书店里排队为孩子购书。我的儿子打小就有股子啃大书的劲头。比如说《三国演义》，记得他刚读小学一二年级，兴许也一头雾水吧，可他还是参照着电视剧，把它通读了下来。以后的好些年，还成了他主要的枕边读物。当然，他后来对三国亦有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曹操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另外的大书，那就是《圣经》了：他在9岁左右翻了那么一阵子，随之也没说什么，就把它插回书架上，似乎有那么点不了了之之意。至于我们今日要讨论的《哈里·波特》（包括和书一样大获商业成功的多部改编电影），那显然就是献给这世界上广大的爱好阅读的孩子们的。这是当今世界孩子们的书。比起以前的寓言，童话，诸如此类，这书要丰富复杂得多；说它是大书亦未曾不可：好几大卷加一起，煌煌几百万言，单单草草地翻看一遍，那也得费点儿气力和时间。就从这部漫长的关于魔法的大书里看，我们不能不称奇，我们的孩子们要比我们想象得同样丰富复杂——在接收各种信息能力上，我们往往把孩子低估。（这也说明这世界日新月异，变化万千，成人想赶上趟，反而更难。这在计算机领域，就有无数深刻的例证。）记着那还是在它的第一部电影刚刚筹拍之际，我对它确乎若魔法石一般，对孩子们的吸引力甚感惊异，于是试着从儿子那里找来一阅，结果，也就是第一卷读了数章吧，我便强烈地意识到，这书也是有限制级的：11岁或13岁以下？反正，成年人在这儿不灵。是的，随后看电影也一样，得出来的结论和看书后没有两样：不管你是否还保有所谓的童贞，但你在这儿绝对不对路子。这儿不是你的天地。这儿没你。
现在，十年一个轮回，若琳封笔了，多部电影也拍摄完成；我们顽强拼搏的小读者——这书他从开始读就是通宵达旦三四天一卷，也从8岁长到了17岁；而我们的报纸要找话题，拿它来说事儿；记者朋友打电话来，我就回家问他：这事儿怎么弄吧？对了，《哈里·波特》为什么吸引你？猜猜吧，我那已上高二的大块头小子，坐在电脑旁，一句话便把我打发了：《哈里·波特》？早就不吸引我了。没错，我当然不会感到有多么惊诧，毕竟他是我儿子，生命进程中出现的一个又一个变化，我还是站在他背后看得清的：现今不仅是童年，就是少年时代的故事和神话，也都不可能再勾起他的兴致来了。他的趣味转移了，他的“魔法世界”发展了：在枯燥的课堂学习之外，他必然要找一些对他的智力能构成挑战的书来读。他需要高级的阅读刺激。就是前几日，我因到赣闽川陇鲁五省采访“户户通电工程”走了近两个月，回来和他刚一坐定，还没来得及讲两句话，他就说：爸，我看，《百年孤独》还挺好看的。这倒真的让我愣怔了。问题的关键，是因马尔克斯这本书太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孩子或者会真的喜爱文学？这可太糟糕了。如果这样，那即说明：以我人生的诸多失意为鉴，对他幼儿时便展开的决不可沾染文学艺术的教育宣告失败？实质上，围绕《百年孤独》倒是可以诱发更多话题的，不往深里讲，就简单地谈谈当年大家伙儿对这部书的态度，那似乎也是饶有意味的：一度，书火得不可想象，写作之人聚一起若不对这部光辉著作大侃神聊，那准一帮门外汉；又一度，马之宗师乔伊斯、福克纳热起来，其间哪个家伙还在对本书论长道短，不懂三缄其口，那准又一文学圈里的大傻瓜……这些，作为当年的一个文学青年，我自然是亲历者和参与者了。但从更广义的认知，我们都是孩子来讲，《百年孤独》倒真有那么一些像成人世界的《哈里·波特》。它们之间高度统一的地方，那即是统统地都着了魔了。马克尔斯本人就讲：文学即梦境。所以，《百年孤独》，用马尔克斯自己的话说是——一部在悬崖边上极其危险的书，被拉美乃至世界文学界认定为魔幻现实主义的登峰造极之作，也就不奇怪了。这些，包括在我工作间的书架上至少有三个译本，我都没有对儿子讲起，因为我多少清楚，他有他的阅读习性，这类书他更多从网上下载，然后拿个mp4躺在床上看。完全用于消遣？粗枝大叶。马马虎虎。或者，非得看出个究竟来？不一而足吧。
然则，在这些之外，我并没有记者要的答案。怎么办？儿子去了他姥姥家，那就打电话好了。
我问他：《哈里·波特》过去为什么吸引你？
他在那边说：概念新奇。
还有什么？
没有了。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概念新奇”。
他说：是成长式的、学院式的魔法世界，不同于一般巫术和巫师；书，一年一本，哈里·波特，一年一年长大——电影也一样；哈里成长式的感情发展：从哈里12岁一直写到18岁，从儿童心理一直写到少年心理（从朋友到恋爱）；还有，对敌对方有探索式的发展。就这，完了。
儿子把电话扣了。我想，这也就够了。
对，若琳很了不得，她帮助当今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孩子们找到了心灵中的另一个自我。简直不差半分。但它对于我的儿子却结束了。我的儿子将面对一个更为疯狂的魔法世界：此刻不是哈里的扫把，而是那失身的年轻女孩子裹着一条白床单，飞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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