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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柴然:共有一条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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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有一条黄河

柴然

2007年夏季,黄河的流量是相当大的。至少在甘肃境内,完全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

我下飞机后一进入兰州城,就去贯通整个城市的黄河上,站在了汹涌澎湃的黄河浪涛前。

黄河之黄,首先缘于天下黄土汇聚的甘肃?


在我最初的生命记忆里,几乎没有河流这一概念。少小生活的陵川县严重缺水,周遭凡叫河的地方,只能看到它们曾经为河流——一道又一道乱石滩。在我稍大些,才有因诗人阮章竞而变得更多人知道的赤叶河流水。不知当年阮章竞在这里闹革命、写诗剧时怎样,到我见着时,河里的水,小得可怜。不过,供女人们洗洗衣裳什么倒没问题。说来我和她也算有渊源,我在陵川县剧团当小演员,剧团走台口来在这赤叶河村,因下面断了台口,就在村中多停留了几日。那可算生命中的第一次小憩,可以什么也不干,任意遛遛逛逛。尤其是村上还有福香姨姨,她和母亲一同为运动中被打死的丈夫告状而结为好朋友;文革前夕是公社妇联主任。在那几日,她把我这个小小流浪汉彻底收拾了一番:不光为我洗衣服鞋帽,让我洗头洗身子,就连床单被褥也为我拆洗一新。我跟着福香姨姨,几次来到这赤叶河上,看她静静的流,细细的流,在山泉水清。

而后过了那么六七年,我来到山西迎泽宾馆,刚开始学习写诗,我在这儿见到的第一位诗人,就是诗剧《赤叶河》的作者阮章竞先生——他住在我工作的楼上,我闲暇便到他房间玩,和他说陵川的事,也听他讲当年的故事。

对老诗人的印象:一是 一头白发,银丝一般;二是虽为广东人却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且声音洪亮;三是抓毛笔那样握一杆老式钢笔,在厚墩墩的信纸上奋笔疾书。

诗人,不能说与常人对立,至少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而我六七岁时过黄河,实为我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

那次是跟着我姑姥到郑州去找我外公。记着离黄河大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人满为患的车箱里,即有一乘客高声嚷出:“快要过黄河大桥了——”


满满一车厢人骚动起来。那些敞开或半敞开的车窗上,挤得全是人脸;挤不到前面的,也站起来往车窗前靠。最为特殊,是那些挤在行李架上的,竟是把头倒垂下来往车窗上凑。列车上一遍又一遍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我看见了远处的黄河:又宽又静,还像一滩被碰翻了的广告颜料。被我们称之为人间奇迹的郑州黄河铁路大桥,也出现于眼前。

后来,每当乘火车,车窗前如看着晋西北冬天那样万木萧瑟的飞逝景象,置身于黄土地深远的历史隧洞,思考这块祖先们的土地,想着他们怎样生息,劳作,奔腾不息的黄河,就会涌流在我胸中。

冲刷着我。席卷着我。塑造着我。那是我与黄河的日日夜夜。

1980年代,有机会我都会到黄河。冬天和春天,我会到河曲、保德、偏关那面,感受冰黄河上壮阔的风:当早春那喧闹的小南风在南中国沿海冲向高空,这里躲在岩壁上的西北风,宛若一千头奋蹄疾驰的金钱豹扑下来,咬住你的脖子,撕裂你的胸膛,这天地间第一号孤独的狂徒,当刻涌满你的身心——这冷呵冷,透出来的反是一种砭骨疼痛的春意:周身苏醒的血脉正在痛苦中与春天对接。

更深一层,还是冰河上那亘古不化的奇寒:风啊风啊风啊,西北风大作。

有一年大年初四,偏关朋友要到河曲拉煤,我跟他们坐了那辆东风卡车走了。待卡车翻到河谷,那司机师傅似已习惯了的,把车停下,让你们专门翻到马槽上,拿胸脯子迎住坚冰上的河风。东风卡车先是匀速前进,在你们开始狂嚎,它碾着凸凹不平的冰面疯跑起来。

人们讲,九曲黄河十八弯,但这时的冰黄河,却如一条水晶筑起的高速公路,两侧则是连接冰封大地的皑皑白雪。

这宽阔的冰黄河,实际为上游冲下来的冰棱层层所垒。也正因为此,冬天若想弄出一条可以走大车的车道,人们得挥动大棒或镐头,把冰面上凸出的棱棱角角敲掉。作家鲁顺民正是这黄河湾里人,早年,他就拿大棒子开过这冰路。


鲁顺民说,上游那些狭窄处,则是冻不住的;好家伙,那么大的流量:平均每秒1200立方米,最高达1700立方米,也只有宽阔处才能结冰。由于气温逐年上升等原因,现在冬天的河面上已很少有大车敢走了。这种冰面上过大车走煤车的特殊景象,正在消逝。

他还补充了一段春天里黄河开河,原来那还是一件颇艰难的事。如我们早年走大车这一段,冰层厚度最多可达9米,春天,当飞机扔炸弹炸不开时,只得请工兵来,打眼,装药,点火,放炮,直至河开,让上游下来的亿万冰凌,奔涌而下。

这是晋西北。晋南方向,就是中华文明发祥地古河东了。

有那么两年,文学界很多朋友在寻根,搞寻根文学,有人就走黄河:开摩托车的,骑自行车的,靠两只脚两条腿的。我没有参与到那场文学运动中去,但并不表明我不关注它,进而不去探索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我只要有机会,那还是想着法子往黄河边跑。在古河东地区,如芮城、平陆、河津,如大禹渡、茅津渡、风陵渡,我都有小住,都有过枕着黄河浪涛夜宿的经历。我曾在那河岸上辗转反侧,搜肠刮肚寻觅苦痛的诗句,也在那儿大嚼其美味的黄河鲤鱼;有几个夜晚,在河一侧,我仰望着满天繁星,直到天亮。

然则,根本问题,却是我无法言说我对黄河的直接感受。感受越强烈,越是无法言说。为此,有那么四五年,我在书柜的玻璃门下,压了一张用圆珠笔书写的袖珍作品:

黄河它就在那里,你不能定义它,说不出来;后来看到了大海,从海上回来,再见黄河,还是不能定义它,说不出来。

2007年5月以来,因采访国家电网户户通电工程,从贡水与章水合流的赣江开始,走了好多条江河,如于都河,桃河,平江,梅江,绵水;如汀江,新桥河,雁石溪,九龙江,船场溪,尤溪,大樟溪,闽江,霍童溪,东溪,西溪,交溪,晋江,赛江,鳌江,瓯江;如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鲜水河,金沙江;如洛河,嘉陵江,西汉水,黑河,褒河,湑水河,等等,等等;包括又一次去了大东海,上了湄洲岛,北礵岛;还看到了山东和河南那么多水库;包括微山湖在内的为数相当不少的湖泊,但如今来到兰州黄河大桥上,那种作为一个诗人而不能说出内心感受的痛苦,仍旧在持续。


据甘肃这边介绍,我现在所站于此的现代化兰州黄河大桥,兰州城就有六座;百年前德国人造的黄河铁桥,已不再有实用价值,变成了一道游人徜徉的风景。黄河铁桥,德国人百年前建造时,承诺将使用80年不出问题。说来也巧,它历经79个年头时光之旅,到80年上,甘肃发大水,上游一个大油罐拉断钢丝绳冲下来,照桥身上猛撞过去,它被撞坏、拧歪了。

德国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我们不知道中国南方人怎样,但有一条,那是北中国人,特别是黄河流经八省(区)的中国人,他们心上,都有一条黄河。这也许和直接生长在黄河边上的人感受有不同,但大家心目中共有一条黄河,则是确凿无疑的。

从1968年火车上那个小男孩始,到2007年秋天从太原出发,第二次踏上户户通电工程采访旅程,几十年人生,和黄河有多少联结,多少次擦肩而过?

最近一次,是我们从洛阳到三门峡,简直和我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上一样,离黄河还有一段距离,车中便有人说:快到黄河了。随之大家说起黄河事,并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黄河故事。一同工作的赵瑜老师,讲了黄河大铁牛的打捞,历史上的用途,包括文物保护方面一些知识;我则说到山西河曲民歌,有黄河电视台到黄河边上找歌手,那台节目播出来,大大赢得了人心。我们爱河曲民歌,爱听老歌王辛礼生唱:

不大大的小青马我喂上二升料,

三天的路程两天到;

水流千里归大海,

走西口的哥哥回来了。

山东友人说:不能否认,国民党统治时期黄河泛滥造成过中原人民流离失所;黄河在近些年,也因缺雨加之上游不断开发水电与大面积引水,带来过下游人民的生活、生产危机;更不可否认,还是黄河千百年来造福于我中华民族。如位于黄河入海口的东营市,近几十年崛起的一颗明珠,黄河每年、每十年,都给她带来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

我们讲起这些时,太阳还没有挨近西山头,下午5点多一些;到我们真正看见黄河——灰蒙蒙、雾腾腾的黄河,话题还在深入、继续,我们所抵达的三门峡市,已是暮色苍茫,华灯初上。


今日推介

在文君的诗歌深处,感动你的不是诗歌的奇异美丽,而是渗透在诗质里的朴素与风情。是一种异于它诗的民族性的很少刻意修饰的诗本真。她的文字里有一种对生活、生命的尊重,有一种近乎宗教崇拜似的神性。在她的思绪里,黄果树瀑布下的村庄、舞阳河的波光、侗乡风雨桥、雅拉雪山……一一显露真容。而我们阅读的灵魂也因为高原的热忱和高远而更加的澄澈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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