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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人知，方为地下
柴然
到我全身心投入诗歌学习的1983年、1984年、1985年，真正具有地下意义的写作，基本上已公开：如北岛、舒婷等诗人，已变身为诗歌界瞩目的公众人物；《回答》、《致橡树》这样的作品，则已变为被广泛提起并被经常引用的名诗。（哪怕是遭批判的，也算。）
另外，在山西，大可以说一句：周边地下创作的土壤并不丰厚，甚至于相对贫瘠。
柴然「福」
这上面，我也没有超常敏锐的思想触角。我一上手，便逢祖国文学界大力反对“朦胧诗”；面对风云际会的中国诗坛，我这个从阡陌上赶来的乡下学徒，还在蒙昧中等着被启悟呢。说青年人天然有三分逆反心理，可我似乎连这样的资质也不具备。实情是我都没有读过戴望舒、徐志摩，对于他们那一代人的东西，也不外乎闻一多的《红烛》《死水》，郭沫若的“天狗爬在我的神经上”，诸如此类。我需要的是大量的学习，大面积吸收，包括向小靳庄“花生壳壳做条船”这样丰沛的想象力致敬，而非反叛。说每个诗人的传统，这个在我，还就应该说，更多地来自于普希金、莱蒙托夫和郭小川。
此一时，我第一个喜爱的诗人就是周涛，他的诗，在我看，完全和郭小川的一样好。
这样，真有那样子的朋友找来了，相告地下诗写作，而为地下诗人，包括向我谈《今天》，谈西单民主墙，等等，我都不大能兴奋得起来。
对，有来往的、很接近地下诗人的——其主要在于没有在国家的公开报刊上发表过作品，这类朋友，我却有过几位。大家伙儿还喝过不少顿酒的。当然，没有因他或她未发表过作品而另眼相看，反之，也没有因为此而将其看得有多高——所谓“大雅久不作”或者“先锋烈士”什么，没有。
他们来在我们几个喜爱诗歌的好朋友中间，“宣讲、布道”是一方面，其中有那样两位，则断不住和我们几个一起喝多，到最后，反而不会是因为诗歌（或者说地下诗歌），多数时候，是因了我们中间有位女士或是一个女孩子吧，（这倒更符合人性），两边的弟兄们能摔了酒碗打起来。有两次，那是匕首一类的东西也拔出来了。我太不喜欢这种美国西部风格了。
接触那么一两年下来，较为遗憾，是这几位原也就不大能写得了东西。他们来混你，也十分像你们中间哪一个突然提出要搞一个什么流派，其本质一样是需要混在大家中间，即不能不抱团取暖——找O型血输血，总体上还是为了打个旗号利用大家伙儿一段。这类人不只是诗歌、还是诗人的副产品。当你把心思放在创作上，便能正视其这样的假流派和假地下性。说穿了，拉帮结伙，也只能证明本人创作能力低下，写作水平业余。
到底可怜的还是一种小圈子中的自我炒作。想必这多少还是和中国人古老的文化心理有关，讲自己是一个作家、诗人，便显得高人一等。一说，刊物上平庸之作甚多，这所谓的地下作品辨来，平庸之作，并不尽得更少。我所看见的分行文字，多部分似乎真就不达一般报刊的发表水平。说：更多的非诗不仅来自那些扰人视线的“歌功颂德的主旋律产品”；这类地下产品，恐也有十之五六。要说前者，那一看便知；辨析后者，却得有一定的眼力。前者混的就是招摇过市，而后者则多着迷彩装，初看上去，还一派煞有介事的，装鬼小儿，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道地下写作，那它还就是一种无以现出真身的曾经：是过去时与过去式的；绝对意义，则如题所示：不被人知，方为地下。
由于这一问题社会敏感程度比较高，我和几个朋友都有过交流、探讨。正如诗兄潞潞所说：对于今天而言，实则已不存在什么地下写作。
当诗歌回到写作常态，有一前提，那是将今日已公开的作品言之凿凿冠以地下，反之所谓的哪首诗哪段话在网上即可搜索到，便不能排除你在写作之外有自我标榜嫌疑。这和下半身写作有何区别呢？无非也是一种变相的投机钻营罢了。我越是相信那种过去式曾经存在的地下写作，越是对今天这种对它的败坏行为所不齿。你利用不了它。在我们掩耳盗铃的范围内，再来一遍掩耳盗铃：滴铃铃铃，滴铃铃铃，我们可是弄地下诗的？去你的吧。
真正的诗歌创作，实有一种精神上的殉道在其间。这是每一个诗人独立的事业，多么痛苦、孤独，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判断标准也只有一个：诗与非诗，好与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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