崞县风情录丨任晋渝：杏花天·观音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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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天·观音会

任晋渝

这地方过去是个寺：吉祥寺。

这寺的和尚好管闲事。

地方人信佛，远远近近都是寺。大寺有芦芽山大日如来、五台山文殊的一堆寺。小寺有土圣寺、惠济寺、楼烦寺、妙祥寺。吉祥寺不是大寺，也不是小寺，是中寺。没事就到寺里烧香拜佛。有事呢，也到寺里，让大和尚和乡贤绅士一块儿主持公道、调解纠纷。久了，这一片就叫成个五解村。

五是五个地名。吉祥寺所在算一处。吉祥寺除了主寺，还有上院和下院两处，相跟不远。以后没了寺，变成了上院村和下院村。没变的是吉祥寺南边的岗，西边的沟。南岗就叫南岗，西沟呢却不叫西沟，叫于家沟。沟里原先住着于姓人家。这人家喜欢种杏，沟沟野野都是杏。靠杏招揽生计：春天可以赏杏花，夏初可以吃大杏。秋冬呢，是杏干、杏脯。

杏花开时最映人，姑娘小伙都是俏。败时，却最吸引斯文，嘴里念叨：“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地方的杏，大个，金黄。可轻轻一掰两半，露出里边的甜核。这核可以敲来吃仁，不苦不寡淡，有种淳厚的回味。有样不好，杏子熟得快，往往猝不及防就软糯了，蜜一样甜，刚沾到舌尖，就化掉。这会儿，远近的乡里人却饱了口福，尝着了轻贱。也有人家乘机制了杏干。很简单的，剖了核，在檐台上、窗台上晒。家家都会。也有人家细致，拿杏花蜜酿大杏脯，别处比不得。

这地方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姑娘生的极美。我上高中时，有个女同学，高挑顺溜，鹅蛋脸，白里透红，眼睛扑闪闪。她若是看人，没个敢对视的。她若是不看，个个都怅然若失。高年级有个大混混，小个子，堵在教室门口，随手拉住我，让捎信。我走到她面前，丢下就走。还没心定，她却过来问，“谁让的？”我也不过脑，“非要让的。”她笑笑，“知道了，别管了。”她后来跟那小子打情骂俏过几天，没事了。现在呢，见了我。非要说，我那会儿高傲不理人。理得着么？

南岗呢，是我女人家。南岗有个俗：农历二月十九给观音过生日。没男人事。大女人拉小女人，媳妇也算，怀里的奶闺女也算，人在外地还算。这地方女人有嫁到福建、深圳、澳门的。提早几日便赶回来。早早便到村口的观音祠上香。回不来，也要随心布施。可以人捎，但不能白垫。观音菩萨很灵的。我娶女人那年，她在我县城的家打瞌睡，梦见一个叫冬生的人来坐，补茶壶。醒来还日怪，冬生早没了啊。那会儿，她妈正在南岗拜观音，保佑她姑娘怀个儿。回头到冬，我儿子果真生下了。冬生就是冬生，茶壶是带把的。日怪。许愿就得还愿，这地方是吹响器，也就是八音会。越大的愿，响器吹得越时间长。远远近近村人都赶来看。还有响炮，劈里啪啦，放一堆大炮小炮。还送锦旗或匾，写着“有求必应”、“菩萨显灵”这些。

生儿子后，她妈和她去还的愿，做了什么？我没见。

观音祠是后来才建的。吉祥寺要老得多。早没了。我很怀疑，吉祥寺里供奉的，本就是观音。这尊菩萨，本就是管杂七杂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