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复，少年游
任晋渝
学校领操台边立根高杆，上边悬绳子。顶端是个嗽叭，没事就响嗽叭。“哼哼、吭吭，吱——全体教员请注意了，操场上拾到一串钥匙，请到教研室认领来。”连说两遍，不可能三遍，话说三遍淡如水。说罢，很刺耳的，“吱——”消声了。以后是锤子、剪子、布。丢啥说啥。丢人也说，丢人是批评。那会儿批评上纲上线，声调也高，学校围墙外，大马路，一概听清楚。这人这事就成了街头随聊。
我们那会不关心这个，脑子里全是扇元宝、割土地、折纸枪、跳猴皮筋、丢石子、弹拐拐、晃大绳。嘴里还哼哼，“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那会儿，大家最爱丢的东西就是红领巾、校徽、书包。丢书包不可怕，丢红领巾连教室也进不了。站教研室外晒太阳。个个脸红脖粗，一头汗。差不多了，挨顿手板长记性，去教导处重新领一根。要花钱的，好像是一块五。
或是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每天在街上低头眊。一分钱没捡着，捡着了铁钉、铁丝、铝线、烟盒、火柴盒、冰糕棍。男孩没个不会玩的。书包、口袋、抽斗里，全是。
先是背操手出棍，比多少。多的合起来，拿高了，丢下。一根根取回，取回就是自己的。不能动了另一根，动就轮别人。直到取完。那会儿，满大街的冰糕棍都被我们捡光了。
那会儿，家长不大管我们作业，有老师的教棍管着呢。家长管吃喝拉撒睡。喝水杯五花八门，茶缸、罐头瓶、塑料杯。没有保温杯，也没有钢杯。茶缸里放的也不是茶，好些是桔子粉，不好呢甜根苗水。甜根苗即甘草，这东西不花钱。地里到处刨。
那会没小饭桌，中午都回家，也没人接，自个儿，排着队，喊着口令，一二一。一条道走到黑。到谁家，谁出队。有专门查的。剩两个，一前一后，不许并排。剩一个，赶紧狂奔。
穿呢，夏天永远是短袖白衬衫或海军背心。直筒裤，天蓝色和黑。白球鞋和军胶鞋。白球鞋出汗后，边缘有一圈黄，洗了，拿粉笔涂，遮着纸晒干。一色儿铲铲头，大背头是流氓，二分头是汉奸。书包是泛黄的军挎，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
这东西不天天背，六一就不背。六一光拎个水壶，父母破天荒给几毛钱，买冰棍或汽水。六一会看电影。《苗苗》《啊，摇篮》。别的，忘光了。票提前就发了，一张小白纸，活像公交车票。写着几排几号，什么时间。进去时兴高彩烈，出来后个个眼发虚，光线不适应。
依旧排队，你走你的路，我进我的家。可以交头接耳，不许你推我打。现在呢，原路遇见，视而不见。
连名字也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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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晋渝，山西原平人。山西省信用企业协会副秘书长，山西省作协会员。作品主要涉及新闻、通讯、评论、随笔、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传记、专题片、微电影、动漫、布展活动策划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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