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花红
黄春红
小时候，我爬树很厉害，小伙伴们都叫我“猴秋子”。麻溪话：爬树像猴子似的灵活。
爬树最多的是掏鸟窝，其次是摘果子。那时候没钱买水果吃，村子里哪家的李子熟了、枇杷黄了、桑葚黑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每到果子成熟时，便三三两两邀约一起，想方设法都要去偷摘一点来解馋。
记得有一次，我和嘎子、帅妹、马小猫、曾红红一起上山割猪草。
我们友谊五队的山上都比较陡峭，除了白果坡有一处水源而外，往上走是找不到水喝的。正是八月大热天的时节，我们在白果坡轮流趴在水凼凼里把水喝饱，就钻进玉麦林开始割猪草，割到钢架下面差不多背篼就割满了。一个个满头大汗口渴难忍。
我们把背篼放在环路上，去六队上丁家那边找水喝。刚走到丁家的篱笆墙那，一颗结满花红的大树出现在我们眼前。
花红与苹果相似，但比苹果小，北方叫它为红果或林檎。
那棵树有碗粗，树杆发枝打丫，像一把大伞撑在篱笆墙内，结榨坨了，我们麻溪土话，就是挨挨挤挤，密密麻麻的意思。
那圆溜溜的、如胭脂般的花红，像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枝头，沉旬旬的，又像一朵朵红云飘落在枝头。
我们站在树下，闻着那浓烈的花红香气。开始想找个高点的坡坡伸手去摘，但够不着，我们把双手高高举起铆着劲儿往上跳，也够不着。
我本想翻过篱笆去爬树，又怕被逮住，眼馋地盯着那圆溜溜、红彤彤的花红。
嘎子在背后推我一把说：“阿黄，这么安逸的花红不摘点来吃真是可惜了。”
“我害怕被逮到。”
“怕球哦，你爬上去摘，我们帮你望风，有人来了我们帮你挡着。”
看看那诱人的花红，再看看四周，确实没人，口水也不停地流。于是我豁出去了。解下围腰丢给马小猫，抱住树干，双脚一垫，窸窸窣窣就爬上了树杈头。
我踩在一支比较粗的树杈，一只手扶住树杆，一只手朝着熟透的花红猛抓。由于心理害怕，手有些发抖，而有的花红偏偏顽皮地躲在叶子后面，好像在和我捉迷藏似的。
为了早点结束这场“战斗”，我抓住一串就狠命地往怀里扯，果蒂一扯脱，树枝就哗啦一下弹出去。看着树枝摇来晃去的，我心里更加发慌，整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把主人招来。
我想梭下树，不摘了，可她们在树下说，莫得人来，赶紧再摘一点。
就在这时，丁家房背后一个人歪歪拽拽地走过来，定睛一看，是丁家奶奶。
丁家奶奶我早就认识，她是尖尖脚，小时候裹的，走起路来像鸡啄米，慢腾腾的。她手里拿着大弯刀，边骂边朝花红树费力地走来：“哪些猴秋子娃娃哟，招呼不打就来摘花红。”
她们几个到好，听见丁家奶奶的骂声，抱着围腰里兜着的花红，一窝蜂逃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在树上，想梭下树，又怕丁家奶奶的弯刀。吓得我不顾一切地从树上“砰佟”跳了下去。
由于跳下来时，用力过猛，跳到了路坎底下的藿麻丛中，藿麻上的刺几乎把我全身上下刺个遍，疼得我眼冒金星，想逃离，却不敢，丁家奶奶已到了花红树下。我咬住牙巴，蹲在藿麻中间，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任凭豆大的汗珠子从我头发里流到眼睛和脸上，那种难受程度，与冷妈妈被刘文彩关进带刀子的水牢差不多。
“奶奶，你刚才骂哪个哦？那么大声？”我一听，是丁奶奶孙女，也是我们的同学。
“我在房背后剃柴，看到有人在树上摘我们的花红，哼，那几个女娃子太猴了，偷花红不要紧，摔断腿就麻烦了。”
听到丁家奶奶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早晓得她手里的弯刀不是用来对付我的，我就不会跳到藿麻丛里受罪了。
丁家奶奶终于离开了，我从藿麻丛里爬出来，一翘一跛地朝钢架那边走去。满以为受了大罪，能吃几个花红也算值得了，哪知，我看到的是：核仁丢一地，不见一个花红。
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大骂：“没良心的一群怪物啊，我被藿麻刺的痛死痛活，你们却一个也不给我留。”
帅妹说：“本想给你留几个的，看你半天没回来，以为你躲在树上吃饱了呢。”
我气得在地上打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爬，爬，爬，都给我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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