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而战的大牯牛
黄春红
小时候，我们生产队有三头牛，两头公牛一头母牛，村里人把公牛都叫做牯棒子。母牛分给我家在喂养，公牛分别是嘎子家和帅妹家在喂养。那会我们很怕牛，怕它头上的一对牛角，怕牛角下那双巨大的眼睛。每次父亲叫我去山上把吃饱了的牛牵回来，我都不敢去，因此，父亲给我讲了一个关于牛和老虎打架的故事。
森林里的老虎因为想吃掉母牛，公牛不同意，决定和老虎决斗。
牛每天在水凼中打滚，在泥浆中滚几转后，又走到太阳下晒干，不多久，它身上的泥浆就有了一层厚厚的泥壳。
决斗的时候，牛因为身上有一层厚厚的泥巴壳壳，老虎连续扑几次咬到的都是泥巴，元气大伤之后，牛乘机跳过去，用头上的一对硬角一拽，就把老虎摔到悬崖下摔死了。
自从听了父亲讲的这个故事，我们三个小姐妹都不怕牛了，放牛成了我们的乐趣。
有天下午我们去牵牛回家，发现嘎子家牯牛一个纵步把两只前脚搭在母牛背上，后脚有节奏地耸拉着，而我家的母牛不但没逃，还张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一点都没反抗的意思。我们几个扬起石块就朝嘎子家牛扔过去。山道上有个人刚好路过，笑着说道：“你们瓜的嗦，那是牛牵窝，牵几次母牛就会生小牛。”牵窝是我们麻溪话，就是交配的意思。
听了那个人的话，我们似懂非懂，也不去管牯牛爬我家母牛的闲事。一窝蜂跑进树林里藏起了猫猫。不知不觉太阳偏西，牛儿也吃饱了，我们牵着牛下山回家。刚走到马路上，忽然，嘎子家的牯棒子猛地把头高高昂起，侧着头凝神屏气，大眼睛骨碌碌转。我想，是不是汽车来了牛受惊？可我左右望望也不见汽车开过来。就在这一刹那，牯牛一声长叫——“哞”……遂飞起四脚就朝大慌坡方向狂奔，那速度简直不亚于飞驰的列车。大慌坡那边属于友谊二队，二队上也有一条牯牛。我们三人慌了，连忙把牛栓在高桥边上，跟着牛追过去。等我们跑拢，两条牛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两头牛的眼睛布满血丝，露出愤怒的凶光，它们的牛角互相低着，嘎子家的牯牛气得口冒白泡，呼呼呼地喘着粗气。突然，另一头牛抬脚就踢在嘎子家牛的嘴上，嘎子家牛摇摇头，像似在说：“你奶奶的个熊，占了我相好的便宜，还敢踢老子的嘴巴，老子今天非把你打成肉酱不可。”猛地，它的角往下一沉，再猛烈顶过去，这一顶的力气，仿佛要把二队的牯棒子顶到赵公山顶似的。“砰”一声巨响。那头牛的头部当场就挂了彩，鲜血随着眼睛往下直流。
人群中，有人抱来向日葵杆杆，点燃烧在旁边，想用烟子熏跑两头对持的牯牛。结果这招无效，两头牛依然打得你死我活。两头牛的后边被牛蹄子蹬出两道长长的槽，大人们有的甩石块，有的使劲挥舞竹竿朝它们头上打，竹竿都打成刷刷了，不但分不开，反而让它们越战越勇。
天色暗了下来，两头牛依然打得天翻地覆，四只牛角彼此交错，格格格格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在过往的汽车灯光的照射下，两头牛的嘴角，眼睛都出血了。两个生产队的队长也来了，他们两个队长都在担心着两头牛继续打下去跟定必死无疑，明年春耕咋办？二队队长想出一把办法，把丫丫扫把泼上煤油，掏出火柴一点，丫丫扫把就呼啦啦燃烧起来，他双手捏住扫把，把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那头支过去，送到两头牛的嘴角下。这招还真管用，一头牛躲开火焰。跳转就逃。而另一头顾不得鲜血嗒嗒滴，纵着四蹄狂撵。在一个大沟里又开始拼命了。
那条沟坎很高，宽窄正好容纳两头牛的身子，两只牛角扭动脖子，你拽过去，我拽过来，轰轰的声响吓得看热闹的人群连连后退。队长说：“看样子它们今晚是不打死对方是不罢休了。咋办？”
人们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有个抱了几床烂棉絮从东头走了过来，只见那人把棉絮丢在牛头上，盖住了两头牛的脖子，它们谁的头扭动一下，棉絮就往下陷一段，它们的角低来低去，最后低到的是一团烂棉絮。终于，一头牛松劲了，后退几步，像残兵溃败地跳上坎就朝田野跑去，另一头牛也似乎累了，追了一段路就慢腾腾地往回走。
后来听伯伯说，前不久和嘎子哥哥牵着牛去流沙坡钓鱼时，我家的母牛被二队上的牛爬过，从此，两头牛结下了怨，在老远的地方也能嗅出“情敌”的味道，追着打过好几回。
后来看动物世界，才知道牛打架，原来是为爱而战……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黄春红，四川省都江堰人。1966年生。在网络平台《榕树下》发表小说，散文近百万字。有作品发表在《人民代表报》等报纸。系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