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童谣
郭卫东
我上小学时，在辽北一个叫前贺的屯子住，最犯愁就是下雨了。雨，能下一夜，也能下一天，还可能下三天三夜。
家门口的巷路离村前沙石路只三五十米，却因为被雨水浸泡，变得泥泞不堪。家家没有院墙，只是在开春时用苞米秆夹成帐子。我就扶着那帐子，脚下一跐一滑，很是费力。
渴望有一把雨伞，却不能实现。父亲虽在镇上“韩州香”酒厂上班，可每个月只有三十几块钱工资，家里仍很拮据。别的同学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连三五块钱的学费也有交不起的，被老师叫到教室前站着，反省没用，等几天再说吧。
班上，有一个女生带雨伞，她叫玉波，有一把棕红色的油纸伞，撑开走在雨里，就像开着一朵花，让人羡慕不已。
我们这些没有伞的孩子，一看到雨要来，就一边撒丫子猛跑，嘴中还念念有词:“老天爷，别下雨，包子馒头都给你！”真是豁出去啦。那时，家家吃的都是玉米面大饼子、炖白菜，或者高粱米饭、土豆拌大葱。一天，伙伴小宝家盖房子，找了很多人帮工，他在午饭后，带出了半个白面馒头给我，我欢喜得就像猪八戒得到了人参果。
下雨时，也会喊另一句：“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让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似乎是对老天爷进行劝解，可老天爷才不理会，只管自顾下着。
雨后，我曾带妹妹卫芳去村头的树林里采蘑菇。树林里有些闷，白杨树的叶子上，不时会滴落一些雨水，草丛中有黄白色的小蘑菇，采在手里，嫩滑得很。突然，一只肥胖的犄角虫爬到了袖口上，吓我一跳。
村边，由南向北，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拱桥，每侧由大到小，四孔相连。平时，河水宽约丈余，深不过尺，站在河边，看得见水底游过的鱼虾。
雨后，河面骤然开阔，竟卷起了滔滔狂浪， 而早有青壮年男子，潜入水中捞鱼，孩子们则拎着装鱼的水桶，在岸边大呼小叫。
翠鸟在水面上往返欢歌，蛤蟆蝈蝈躲在柳林里浅唱，当然，柳荫里还藏着沙半金、铜嘴、杜鹃……讨人嫌的是瞎牛叶子，上窜下跳，叫个不停。
沿河，散布着几个泉眼，水从里面涌出，流过草地，汇入河中。那水清澈甘冽，剜菜或放牧的人口渴时，就会寻那水喝。
河的两岸，是百余米宽的草地，各种草挤挤挨挨。其间，也夹杂着紫色地丁、婆婆丁等野花。不时，会有蝴蝶和蜻蜓飞过。草稞里的蚂蚱，杂得很，有关里家、老太秃、叫驴儿、扁担勾、大沙虫……只要一听到点动静，它们就四处狂飞乱窜，嗡嗡嘤嘤。
草地上，散落着的牛羊，慢条斯理地啃食。那些放牧的孩子，或躲在树林里玩耍，或到小河里捞鱼虾。一次，我用笊篱捞到许多小虾。恰巧那天，姥爷来串门，妈妈将虾炒得金黄，盛了满满一盘子，姥爷盘腿坐在炕上，吃得可香了。
整个夏日，村庄都被蛙声包围。当然，青蛙也有名字，什么“绿豆罐”，“大花鞋”……
近些年来，不知什么原因，雨总也下不透。不仅春旱严重，暑伏里，也会多日持续着30度以上的高温。过去，大人们讲的 “一片云彩一片雨”成了传说。
此刻，有雨滴正扑打着窗棂，心头，那欣喜就像水波荡开，祈愿那雨能再大一点，再大一点，恍惚间，耳畔有蛙声传来，那些关于雨的童谣清晰响起。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长河流月，本名郭卫东，铁岭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辽宁作家网》《辽宁职工报》《铁岭日报》《柳州日报》。2015年小小说《莲儿》获得铁岭“荷出此言”征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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