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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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金宵

“我这一生，就是喜欢孩子！”这是我亲耳听到外婆说的话。

外婆出生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塆里，因家境贫寒，从小被送去当童养媳。

在婆家她除了做家务，就是照顾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们，干活的都是她，有好吃的喝的都是弟妹们的，从来轮不到她。看着自己煮出来的饭菜被她们一抢而光，而自己每餐只能吃点残羹剩汤度日，她无怨也不敢有怨言。

十几岁时，给她许配的“男人”因病去世，她偷偷逃回娘家。这时，家中已多了三个弟弟，大的十岁左右，两个小的才几岁，母亲是聋哑人，她虽有一个姐姐，但每天要纺线织布，于是打柴捞火、照顾孩子的责任又落到她肩上。虽说还是缺衣少食，但毕竟是自己的娘家，是自己的亲弟弟，她照顾得更加无怨无悔。

父亲早逝，姐姐出嫁，弟弟尚未成年，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都压到了外婆身上。在那个女性早婚的年代，外婆硬是在娘家扛起了半边天，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手操持，直到大弟弟结婚。

这期间姐姐的几个孩子还时常来外婆家，一住就是几月，她把姐姐的孩子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照顾，山里的野果、难得的雀蛋、刚磨出的麦面，那都是专门留给他们才享有的美食。

二十六岁，外婆终于出嫁了。婆家依旧是穷得叮当响的贫农，公公早逝，婆婆又是一个盲人，外公年轻身体不好。她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只有她和外公能出工做事，家里每年都是大缺粮户，填不饱肚子。

外婆每天出工早晚，都是山上挖野菜摸地耳子，和着一点米煮稀粥度日，到后来才能自己种点菜，得以保全几个孩子的性命，她完全没有时间照顾和疼爱自己的孩子。

我出生后，外婆好像把对孩子所有的爱都放到了我身上，还有对妈妈的愧疚之情也弥补到了我身上，因为妈妈是不愿意嫁到她姐姐家的。

妈妈怀我时，严重妊娠反应，喝水都吐。我出生时大概三四斤，又黑又瘦又丑，大家庭里的人都不待见，唯有她，把我当成世上最珍贵的宝。妈妈月子期间，她每天往返共二十几里山路来照顾，满月后就把我们接到她家里，想尽一切方法调养和照顾。

我童年时，在外婆家，只有想不到，没有吃不到的东西。每天的鸡蛋、油盐饭都是家常。小贩叫卖的食物，几乎天天都买，只要哪里有肉，外婆也会想办法买点回煮给我吃补身体。

再后来，弟弟出生，大姨家的孩子相继出生，都由于家中没人照顾，上学前大多送到外婆家长住，这家来，那家往，几乎都没断过，在他们的印象中，外婆同样给了她们细心的呵护和童年的温暖。

终于我家和大姨家的孩子上学了，外婆平时可以稍微轻松下，我们还是在寒暑假轮流去外婆家住，外婆总把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留给我们，亲戚送的罐头留给我们，积攒下来的鸡蛋留给我们，老屋院子里熟了的梨子留给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卖鸡蛋的钱，等我们去了给我们买零食吃。

在外婆六十八岁的时候，大舅突然从河南送回来一个四十天的孩子。那个孩子是超生，要交很重的罚款，他们没钱，无奈只得把刚满月的孩子偷偷送回来给外婆抚养。

听到那个消息时，我一下子哭了，外婆快七十岁的人，她怎么能够抚养这么小的孩子呢？孩子一晚上要起来喂几次奶，端几次尿，外婆怎么能受得了？一日都难熬，还不知何日是尽头？风烛残年的外婆如果累倒、病倒，怎么办？我除了责怪舅舅狠心，也不得不接受这无奈的结局，只愿上天保佑外婆身体健康！

说来也巧，外婆一生吃的是最差的饭菜，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她的身体却无大的病痛，凭她坚强的意志力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硬是把大舅的孩子带大了。

可是外婆带孩子的苦旅还没有结束，过了几年，二舅有了孩子。由于二舅妈在月子期间精神病发作，照顾孩子的重担再一次落到外婆身上。操劳了一辈子的外婆到老来也没能轻松一天，一下子照顾两个孩子。

于是，这两个孩子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走亲戚来我家，给她们煮点好吃的，外婆总是把自己的一份分给两个孩子吃。我和妈妈都说她，“煮给你的你就吃了，孩子有一份，再说孩子以后长大了吃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吃不到的，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不开，你不吃我们看着多难受啊！”

外婆微微一笑，说：“看着孩子们吃得高兴，比我自己吃了我都开心啊！”我们都拿她没办法。

外婆八十岁的时候，家里做房子过客。那时我把不满一岁的孩子带去她家，她欢喜得不得了，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孩子，抱着了就不肯放下，我们怕她累了，叫她吃饭，她都舍不得放。她说：“不晓得为么事，我就是喜欢小孩子，长大后反倒不那么喜欢了。”

是不喜欢吗？孩子们长大了，世界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一个地都离开了她，给她留下的，只有往日的回忆，抱在怀里的小孩子才是她最能把握的温暖和幸福啊！

外婆一生都在奉献着母爱，她把一生都给了孩子！

本文作者李金宵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李金宵，女，蔡店人，现在前川五小工作。对生活有一颗感恩之心，对朋友有一种简单的信任。热爱工作，努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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