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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过客 | 蔡店“石头记”

出我们村子,往北走约一里路的松树林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整个石头呈黑褐色,高约四五米,矗立在村口的一处山坡上,村民们习惯地称之为“大石头”。远远望去,它就象是一个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巨大的思想者的头颅。

走近了,你才会发现,其实大石头是由一大一小两块花岗岩石组成的,大的在前,小的在后,它们相互依靠,相互支撑。

当你站在大石头的正前方往上看时,它又象是一个树立着搁在岩石上的巨形鸡蛋,只靠底部有限的面积与下面的山坡相连,整个重心顺山势向下倾斜,总是让人感觉到象随时要滚落下来一样,叫人胆颤心惊。

(图:红尘过客)

然而,当你静下心来发觉站在你面前的它始终岿然不动,牢不可摧时,你又会哑然失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该是多么的不必要!——这时,你又不得不概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地造物竟是如此神奇!

可以说,大石头是上苍赐给我们村的一件瑰宝,也是全村人的骄傲。在大石头的脚下,有一条乡村便道,来来往往的外地行人,见了它总要不自觉地停下来驻足观望,一探究竟,直到离开,口中都不断“啧啧”称奇。

小的时候,我们就经常看到,很多从“外面”回来的人,总是端着相机对着大石头“咔咔”地拍个不停,兴高采烈地在大石头前合影留念。

(图:红尘过客)

大石头还是个歇脚的好地方。周边很多村湾的人到街上赶集都要从我们村子经过,一些妇女相约着去街上,就会说“那我在大石头等你”。即便是本村的村民,在日常的农事劳作中累了、乏了,也喜欢互相呼喊着到大石头下抽支烟、歇口气、聊聊天。大石头,俨然已成为全村的地理性标志物。

我们村虽然地处黄陂北乡,但却以丘陵地貌居多。村子虽然座落在大山之中,周围却不见高山,山上最常见的也多是那种成片成块的裸露于沙石之中的花岗岩。然而,为什么大石头却又能以如此独特的造型惊艳于世呢?

很小的时候,我就曾问过大人们:“大石头是什么时候有的,又是怎么来的?”但是,没有人去具体考证,也没有人能够正面回答。

(图:红尘过客)

村子里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就是:当年薛仁贵征东的时候,挑着一担石头去排兵布阵,结果途中扁担压断了,两头的石头,一个遗落在了我们村,就是现在的大石头,另一头的那一个,则掉在了相邻的殷家垅村。

传说终归是传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只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诳语,很难自圆其说。

然而,我却认为,从地质学的角度分析,大石头应该是亿万年前地壳运动、河床冲涮后留下的产物。在蔡店一个叫“铁寨”的地方,就同样有着与大石头形状类似的石头,只是块头没有它大,造型没有它奇特罢了。

不管大石头的来历如何,在它的身上有无“故事”或“背景”,丝毫不影响它在村民心目中的神奇和神秘!

(图:红尘过客)

就是殷家垅的那块石头,我自始至终也未曾见过。听老人们说,在大石头对面的殷家垅村,以前确实有过一个形状类似于大石头的石头,只是在“除四旧”那个狂热的年代里,殷家垅人将它辟了制成石条,用作砌牛栏屋、猪栏屋的原材料。

好好的一个自然景观,就这样毁在了那个蛮荒的年代!我在为大石头“孪生兄弟”的命运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为大石头能够躲过那场灭顶之灾而深感庆幸!

去年,我无意中在我们村的家族群里看到一条信息,说“大石头已经没了!”我心中顿时一惊!大石头没了?是大石头象它的兄弟一样被野蛮和愚昧厄杀了,还是因为抵御不了大自然的风雨侵蚀而腐朽垮掉了?

(图:红尘过客)

不管怎样,在如今许多地方为吸引游客而大造人造景观的时候,对于这样一个上苍恩赐于我们的宝贝疙瘩,我们又为什么不去认真地加以爱护和保护呢?如果真的有一天大石头消失了,毁在了我们这代人手中,我们又如何向祖先和后人交待?我们将是历史的罪人啊!

好在,这终究是一场虚惊!当我再一次虔诚地站在它的面前时,大石头依旧是那样的伟岸挺拔、巍然屹立!看到大石头,就如同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踏着大石头脚下的那片土地,我又一次闻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了从前。

(图:红尘过客)

我的小学、初中,每天都要从大石头前面的小路上经过。夏天,当我们在上学和放学途中走热了,就会在大石头下躲躲阴,待身上凉快后再走;冬天,北风怒吼,大石头就是我们的避风港;遇到下雨天的时候,它又是我们头上的天然大伞。它就象一个慈祥的母亲呵护着自己的婴儿一样,庇护着我们躲避大自然的侵害。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乘上学放学的空隙,在大石头的身上爬上爬下,或是躲在它身上的石洞里面和两块石头的缝隙间捉迷藏。甚至有的时候,我们一帮熊孩子会突发奇想,口中喊着“一二三”,然后大家齐心协力在它的背后用尽全身力气,用脚蹬、用手推,希望能把它弄倒……

大石头啊,它是我童年的乐园,记录着我成长的岁月,留下我儿时的快乐和欢笑!

(图:红尘过客)

凝视着大石头,与大石头对话,是一种情和情的沟通,心与心的交流。千百年来,大石头,你就是这样以一种沉默的姿态,静静地矗立,守候着自己的村庄,福泽一方百姓。

谁说大石头不懂感情?只要你走近它,你就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只要你抚摸它,你就能感受到它身上的体温;只要你贴紧它,你就能听得到它心脏的跳动。大石头虽然无声,可大石头有情!

(图:红尘过客)

谁又说大石头没有灵性?人们都说,大石头身上的石窟,就是它的眼睛。相信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当我们的先辈们肌肠辘辘、衣不遮体地从它面前走过时,它一定会记在心里;相信在生产队大集体时代,当村中朱陈两姓村民为了生存争用同一口堰塘的灌溉用水而大打出手时,它一定会记在心里。

而当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后,当它面前的千倾碧波中不时传出村民们开心的笑声时,相信它也一定会记在心里;当如今它身旁的村庄高楼林立,对面公路上车水马龙时,相信它又怎能不会记在心里?大石头虽然不语,可大石头善思!

(图:红尘过客)

多少年啊,大石头就是这样,用它博大的胸怀,容纳着生活的喜怒哀乐,品味着人间的世态炎凉,见证着一个村庄的变迁与发展。

哦,家乡的大石头啊!我是你头顶上飘浮的白云,我是你身旁山坡上的小花,我是你面前田埂间的野草,我是你耳旁吹过的山风,我是你远离的游子,我是你久远的呼唤!

(图:红尘过客)

而你,大石头啊,你却用千年的孤独,千年的相依,千年的的凝望,千年的守候,早已把自己的名字溶入一个村庄的血液,镶嵌在几代人的记忆中,留在了我的睡梦里!

本文作者红尘过客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红尘过客,1972年出生,黄陂蔡店朱家楼子村人。早年外出谋生,现定居宜昌夷陵,就职于夷陵区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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