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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树成 | 塆中塘之断想

人们常说人类逐水草而居,我生活的小塆有怎么样的水才能居呢?

提起“塆”和“塘”二字,我有一段既错又对的认知过程。先前我爱想当然,把“溏”和“塘”、“湾”和“塆”这两组常见的字习惯性用“错”。写信时该用哪个更恰当呢?

查看了《现代汉语词典》(2005年6月第5版)后,才知道“溏”和“塘”都读tang音,都是二声。“溏”只一种解释,是不凝固半流动的状态,如溏心皮蛋。“塘”有几种意思,其一是指水池,如池塘、鱼塘。

“湾”和“塆”都读wan音,都为一声。“湾”有几种解释,其一指水流弯曲的地方,如水湾、河湾。另一指海湾,如港湾。而“塆”只有一种解释,指山沟里的小块平地,多用于地名。

如此看来,我再写水塘不能写成水溏,本是蓄水的“塘”离不开土才对,再写黄陂的**塆不应写成**湾。现今,好多路牌标注为**湾(地名),大概也是想到台湾按规定写成“台湾”,加之人们的生活离不开水之故。

后来我又查《新编汉语辞海》(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年5月第4版),知“溏”也可指水池,写成“水溏”也没错(但绝大多数人写水塘、池塘)。《辞海》释“塆”义为“山沟,山坳”(多用于地名),而“湾”也指地方,那,黄陂的“塆”写成“湾”也可。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少年时期,我便弄清楚了能屯水的地方有坑、凼、塘、堰、河、湖、海、洋等几种。

接下来聊聊我们塆储水的塘。正是这些既普通又常见的水塘,滋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塆民。改革开放前,塆民们的生产生活,全都囿于这几口塘所波及的狭小范围内。

我塆现在有五口水塘:门前塘(记得儿时门前塘东边还有一口种过红菱角的塘,后被填平改成稻田)、砖凼(在塆后,不知命名是取土做土砖而成砖凼,还是专门用于涮粪桶而用的专凼)、马口塘(不知是否有马来此饮过水)、木景塘(也许过去周边有许多树木,但也不象是栽过树木的样子,因塘埂窄小)、大塘。这些塘名只有本塆和邻塆人知道(因有的塘是共用水源),且都只是读音标识。

这些水塘储存的塘水就是我居地的水源,先期及今居塆民皆凭塘水而居,栖存繁衍。五口水塘,近似于东偏北和西偏南方向一条线上各就各位的“五个点”(塆子朝向也大致是坐东北朝西南),分布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地表,供应着塆里五十多亩(因分队我们塆只分到这多)良田用水。

不要小看这几口塘,它们承载着塆的历史(表现出物是人非),它们能见证我塆久远的过去,也可证明我塆算是一块风水宝地,有它们的灵气。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听老人讲,不知哪年,有一风水先生来到我塆,勘察我塆地势地貌后说,这塆是燕子地,“马口塘”和“大塘”是燕子的两只翅膀(马口塘位于塆左,大塘位于塆右),燕头是塆前不远处的“连埂山”(音),燕尾是塆后的“周家地”。

风水先生告戒塆民,这塆子不能玩龙灯,否则龙会吃掉燕子。于是,我塆元宵节就只玩狮子(附近塆子都可以玩龙灯,独我塆例外)。刚解放时,塆中有一位爱热闹的人,想着解放了,不该迷信了,可以移风易俗了,就将邻塆的几条龙灯接过来在塆里玩了一阵子。恰巧那年塆里先后“走了”几条年轻后生,应验了风水先生的判断。自此,我塆再无人敢提议玩龙灯。

我塆五口塘形成的历史时间大概不同。我认为门前塘历史最久(我们塆也有大石碾子,我认为有碾子的塆,历史一般较长),这口塘的初始出现最起码和塆史一样长久,乃至还早于塆子的存在。

门前塘干塘后,可见塘底积淀有珊瑚状的东西(可进行塘底沉积物的年代测定和分析)、蚌蚌(名河蚌)大且壳厚、螺蛳大而多、塘边有棵少见的野生的开喇叭花的小灌木(目前我还没有查到它的学名),这些都导致我产生感觉和推测:它是“古老”的。

相对来说,可能木景塘最“年轻”!它虽号称木景塘,但周边无树木更无树景,倒是状如一只大大的“木屐”鞋底。它就象个刚开挖不久的土洼坑,塘埂子不算结实,里面的蚌蚌小、少且壳薄、螺蛳少。

五口塘的水域面积大小不一。大塘最大,五亩左右;马口塘位二,四亩多;砖凼最小,仅一亩多点。五口塘形状各异,门前塘、砖凼、木景塘都近似长方形,马口塘大体三角形,大塘相当于半圆状(说弓形也可)。它们深浅差不多,一般塘底“印子”最深,2米多。

这些被塆民用来谋生的塘,不会是天然生就的资源,一定是不只一代人的先民通过肩挑手提背驮,象愚公一样勤劳和锲而不舍,由小到大由浅到深,经过纯人工人力开挖而来,镶嵌在大地上。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在黄陂,一般的塆子都有离住宅最近的门前塘,少数塆子有(塆)侧边塘,没有塘而形成自然村落的塆子,在黄陂可能不存在(要么有常年不断流的堰或河)。因为人们的生活离不开水:日常的淘米洗菜洗衣裳都少不得水,还有畜牲饮用水以及农田灌溉。还有一条重要的功能,即为民宅防火。农村冇得防火设备,塆民产生共识——必备水源,采取必须的保障措施,防患于未然。

我儿时还见过生产队的全部男女劳力在冬闲时段,从门前塘挑塘泥做天然肥料肥田(塘泥富含有机质),“闲土三分肥”嘛。

孩提时代,常见塆里的婶娘、姐姐们在门前塘沿塘边一字排开,在塘边驳岸(驳沿)上平铺着的石头上奋力槌打所洗衣物,嬉笑闲谈,边完成家务边交流,其乐融融;也见过几处因磨刀磨镰而磨损成凹槽的石板静静地守望着水塘。

我会游泳,这游泳,就是在门前塘浅处和发小一起扶着塘边的石块自学的。六七岁时的夏天,我们在门前塘学游泳,少不懂事的我们,中午在门前塘“打沽湫”,咚咚咚的击水声吵得家离塘不远的“矮队长”爹爹不能午休。他气愤地跑出来,骂骂咧咧,拿槁子要打我们,经不住恫吓,我们不情愿地离开水塘。

门前塘也有令人伤感的过往,它淹噬过几个小孩。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印象中,小时候的冬季气温比现在低。大塘南边沿水浅坡坦,结的冰层厚,可乘(载)人,成了天然的走冰、滑冰场(那时没有溜冰鞋)。我们和邻塆的玩伴们一起,在上面能滑半米多远。要是谁没走稳而跌倒在冰面,必定引来小伙伴的开怀大笑。

无论什么季节,上学或疯玩后口渴了,我们就近用手捧清澈的塘水喝,快速止渴。有时冬季还可捞捡塘里自然冻成的冰块,用劲咬嚼几口,嘣嘣直响,牙齿都快冰掉了。

砖凼南端塘沿是黑泥巴,北面塘沿是红中带黄的泥巴,都是拧泥巴且有黏性。小时和伙伴们一起趁塘水少时抠出来一些,捏泥人、拼汽车等,最好的玩法是搓成颜色不同数目较多的泥珠子,再拿到向阳的屋角去晒干(不开裂的),以免打珠子时“弹尽粮绝”。

我十三四岁就开始用木制水桶挑塘水吃。起初家住塆北,到大塘挑;后来住塆南,去马口塘挑;再后来门前塘边修了有踏步的一眼滤水井(安沙道过滤,两三年后井内长有丝毛状的青苔),一塆人就改用井水了。

那时,我每次挑的水倒进灶房的水缸里,大约可用三天左右,用完继续再挑。这周而复始的挑水吃,是少不得的力气事,也可表明农村儿伢真正早早地“挑上”生活的重担。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几口塘的位置处在田地的高处,即冲田、塝田和畈田的上沿,放水出去是用或高或低的剅(lou),再用涧沟,或用“渠传化”沟,连接到田头地边。有不能直接到达的稻田,通过“过水丘”田传送。

毛主席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1962年我塆才通渠道,渠道的水可以顺流到各个塘里。父辈回忆说,那时我们大队我们塆还是当时湖北省长张体学(1956.1~1967.1任湖北省第三任省长)驻点的地方。

我塆是兴修水利、农田改造的样板塆。这项为农民办的实事解决了靠天降雨靠天吃饭的缺陷。没水源就没有水稻的收成,农谚有言“有没有收在于水,收多收少在于肥”,有了农田灌溉设施,可保塆民稳产丰产。

通渠道后我塆变为真正意义上的风水宝地:开剅就可放水灌田,无需车水抽水,这点让我塆成了邻村人羡慕的好塆子。也可想见,在没有渠道前,塆民该是何等的珍视塘和塘水。

联产承包后,旁边塆和我塆也为水扯过皮。

图:网络   图文无关

这几口塘在生产队时还有养鱼的功能。几乎每年腊月二十几要打鱼分鱼,成了塆的大事。请来邻近塆的专业打鱼班子(其实是他们的副业)后,一塆男女老幼都出动帮忙拉网,那场景,既展现了凝聚力,也表达了塆人的期盼。

当活蹦乱跳的鱼儿出水,塆民喜上眉梢。门前塘有泽水水较肥(塆子里有少量的动物泄物和人的生活废水被雨水冲洗流进来,后再自净水源),鱼大鱼肥;大塘是活水长的清水鱼,渠道来水带来许多杂鱼。

责任制后,几口塘悉数被论户分管。后来木景塘(离塆最远,在塆左边)的鱼被人投毒,大塘的鱼被隔壁塆子的人哄抢,也有养的鱼被夜盗、被电打的。早些年,这几口塘就再没有养鱼,塆民懒得怄这闲气,自己吃不了多少,也不指望它挣钱。

前几年因家园建设,门前塘周围用红砖、石头和水泥围了一亘圈,象给塘内的水加了一道铁箍,也如同牢不可破的城垣一样限制束缚着门前塘的原始发展,打破了微环境下的生态平衡。

儿时总有人背笆篓来塘沿边钓鳝鱼(钓鳖),现在,鳝鱼连安家的洞穴都没有。沿塘边的垂柳树、乌桕树、小竹子、牛筋草等都被带根拔除毁灭殆尽。塘还是那塘,水还是蓄那多水,换了相貌,却成了一潭死水,昔日的秀美小村也没了生气。

图:网络   图文无关

更为可怕的是,从十年前开始,几口塘水都被污染变黑。幸好塆里有几户先后打了沁水井(利用地下水),后来通了自来水。如今,门前塘连洗手、洗衣都冇人敢冼,富营养水质让水草长满整个塘底、浮萍布满大半水面。

木景塘、马口塘等塘里借风力传播而来的水烛(又名狭叶香蒲)丛生、密不透风;塘四周的外来植物喜旱莲子草(又名革命草、水花生)匍匐着侵蚀塘面。几口塘的作用大不如前,俨然塆子这个存续着生命的有机体染了小恙,等待恢复功能滋养后人。

象我塆这几口池塘的情形,放眼塆外比比皆是。肯定是人的因素,使大环境变得糟糕,而现实却是:不会被人探究承认是人为破坏糟蹋的结果。我们塆小,是小环境小天地,塆民较为注重生存环境和卫生。因各种原因多数塆民已搬离了村庄或将准备离弃本该是“根”之所在的故土家园。因他们无力改变恶劣的生存环境。

牺牲环境带来的经济效益能长久么?

本文作者郑树成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郑树成,男,1966年生于黄陂罗汉。热恋故土,注重乡情。喜欢阅读文字,愿结交相同志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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