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故乡，有很多苦难家庭，这是童年、少年、青年的我不曾留意过的。
虽然苦难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归根究底无外乎科技落后、认识愚昧、社会制度这三大因素。
老屋相邻巷子里，有个疯二妈。索源她的经历，才知道她很不幸。她本不疯，而且从其女儿身上看，应该有点姿色。
初婚的她，不幸中途丧夫，更不幸的是没有留下一个儿子。婆家没给好脸色，族房为得财产，极力排挤。孤女寡母没有生活来源，也没有生存空间。她不得不带着女儿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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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就怎么这样苦，第二个丈夫又死于非命！同样没有生个儿子，同样的原因，新的婆家愤怒的把这个克夫的“扫把星”赶出了家门。走投无路的她，没有选择，带着两个女儿，嫁到了我们村。
苦命的人才愿意接纳苦命的人，现任丈夫也是再婚，家中本有与前妻的孩子，还有前妻带来的孩子。后来他们又生了两个女儿。这样的家庭成员的复杂性，不亚于《红灯记》里李玉和家庭。
于是，经常会有“你的孩子与我的孩子，欺负了我们的孩子”；或者，“你前妻的孩子与你的孩子，欺负了我的孩子”这些纠纷。生活的艰难，世俗（包括克夫、不生儿子）的压力，加之要强的性格，后来的她竟支持不住，精神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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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太看重现在的丈夫，也许真的认为自己是克夫的命，也许担心因不生儿子，得不到丈夫的尊重，发病时，村里的妇女不幸都是咒骂的对象。
“快来看啦——快来看啦——
XXX又在偷我男人啦——
在楼上偷的唧唧嗦嗦，
楼板打的轰轰响呀——
（其实是老鼠交配时，发出的声音）
......
你的个X，不要脸，
偷吃我男人那块肉。
我男人那块肉上有朵花，
除非你的X上也绣朵花。
我的X不绣花，
我的X是朵花，你的X是牛屎粑。
……
偷吃我男人的肉，
上口吃了下口还想吃，
横口吃了竖口也想吃，
有牙的吃了无牙的还想吃，
吃了肉还想喝汤。
偏不让你吃，偏不让你喝，
屙把尿灌死你个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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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骂人时，周围会集聚不少男人，特别是那些光棍，还有我们这些孩子，那些妇女则躲在门后面，或者躲在窗后面听。童年的性启蒙，都是在大人的笑骂中获得的，虽不完全听得懂，却张口流牙，听的津津有味。于是希望她多发病，多骂人。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会愠怒着对我说：“不害羞，快回家！”童年的天性就是一枚精确的雷达，能够准确捕捉分辨大人表情传递的信息，哪怕是蛛丝马迹。母亲此时的怒不完全是我摔碎碗，或者与别孩子打架后的怒，于是又嬉皮笑脸跑到另一边听。
童年的快乐没心没肺。由于指名道姓的谩骂，给许多人家带来干扰。有的家庭妇女受不了，在屋里哭泣；有的出来与她对骂，甚至对打。一个正常人与疯子对骂对打，赢输都难堪；更有的糊涂男人，还真以为自己的女人有那么回事，回家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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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的家庭主妇，深受其害，母亲也不例外。
经常感叹母亲一生操劳，晚景凄凉，但要比起这位疯二妈，母亲的命比她强一些。如果她非要把母亲看作潜在假象敌人，就更有理由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
连我也听出来，她是骂母亲的。再也高兴不起来，再也不希望她发病、骂人。也许看出我的惊慌和不平，母亲反安慰我说：“她造孽，让她骂。骂够了，就会好些。”
母亲真的没有一点儿怨怒，照样筛米，照样簸谷，有时就坐在门口绣花，不乱针脚，偶尔与路过的人说说笑笑，全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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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的女儿个个漂亮，多有文才。有个女儿的文章多次发表于纸媒，我想这都与疯娘的遗传有关。到如今她们还在与我们兄妹保持友好的联系，每每念及母亲时，依然感激母亲没有与别人一般见识，从而使得疯娘的病没有进一步恶化。
如果疯娘的哪位女儿看见此文，莫见怪哈，我本无恶意。
本文作者城北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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