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枫香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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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图：绿林瑞竹

从黄陂区长轩岭街道往西南走十五华里，有一座山叫做龙王尖，它是黄陂区与木兰山、木兰湖、木兰天池齐名的旅游景点。现在，人们把它叫做“武汉的长城”。

龙王尖北面的山脚下有个塆子叫游家塆，那就是我的故乡。

游家塆是一块风水宝地，南面有龙王尖居高临下俯瞰，是我们塆子的一道天然屏障；北边村头有一棵三百多年的古枫，像一个威武雄壮的武士守护着塆子的北大门。

据考证，游家塆的历史有三百多年，这棵古枫很可能是游家塆的先人大约在清朝康熙年间，从长轩岭街道附近的游家月塘迁居到龙王尖脚下时所栽。

游家塆历经清朝、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朝代。在清朝时叫“鹿岭”，可能那时在龙王尖一带有鹿活动，故名。在民国时期叫黄陂县崇义乡子良村六里沟游家塆，现在是黄陂区长轩岭街道绿林村的一个自然村。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时间的推移，游家塆北头的枫树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塆里的人口也逐渐增加。这个只有二百多亩田地，千余亩山林的小山村，渐渐地不能满足人民生存的需要。

为了谋求生存和发展，先人们有的迁移县内或外地、有的远赴陕甘经商落户，有的投身革命，参加工作。

解放以后，游家塆的生存条件发生了较大的改变。为了解决人多田少的矛盾，改变山村的面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游家塆进行了拆塆改田，将游家塆下面一个叫做“下塆”的小村子与游家塆合并，把下塆全部地基及一口水塘改为水田。后来，又在塆子对面小山坡、高山的山顶，和塆子后面的山腰开辟了数量可观的旱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游家塆干了四件大事：① 在自力更生为主，同时争取外援的基础上通了电，结束了点煤油灯的历史；② 统一规划盖了砖瓦房，有效缓解了住房紧张的问题；③ 修筑了一座几十万立方的水库；④ 在塆子对面的长山上开挖了一条盘山水渠，大大增加了水田的面积，基本上做到了旱涝保收。

2007年，又修建了通村公路及配套设施。2009年，武汉至石家庄高铁从塆中间穿过，村民们服从国家建设大局，一部分人又迁居到塆下边，盖起了统一风格的新房，新建了一座跨河小桥。为塆里又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正是：

山村风景如画，坐落龙王尖下。

古树参天挺拔，小桥流水人家。

游家塆的古枫树

如今，这棵古枫，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粗要三人合抱，高度超过百米。三百多年以来，她见证了游家塆的历史变迁和子孙繁衍，守护和保佑着游家塆人世世代代休养生息，快乐平安。

这棵古枫是游家塆的标志。

较早以前，游家塆属于方家潭管辖。1960年，国家修建了院基寺水库以后，才归属长轩岭乡。过去，龙王尖以北黄门冲、方家潭、长轩岭一带的人，要去龙王尖以南的李家集探亲访友或者经营买卖，都要从我们游家塆经过。

即使在离游家塆一里地的熊家塆看见了这棵大树，还是看不见游家塆村子的，必须到了村外的小河边，再上一条一百多米的缓坡，到了这棵大树底下，才能够看见游家塆的房屋。原来，游家塆整个塆子都掩映在这棵大树的怀抱之中。

过了游家塆，爬上六里坡，经过龙王尖东坡山腰一段平缓的山路，再下坡穿过一条长沟，才能到达李家集。

院基寺水库建成以后，游家塆处在库尾，地理位置较为闭塞，来往的人大幅减少。前些年，国家修建的武汉至石家庄的高速铁路从塆里穿村而过。与此同时，这棵古枫也被政府有关部门列为挂牌重点保护树木。

这棵古枫，曾经遭受劫难。

1958年大炼钢铁时，乡政府曾经下令将这棵三百多年的古树砍去炼铁。当时，塆里的众多村民闻讯后将她团团抱住，不让砍伐。经过诚恳说服和耐心劝阻，古枫方幸免于难，度过一劫。60多年过去了，她巍然屹立在村头，成为当地少见的古树名木。

这棵古枫，我们塆里人都叫她枫香树。

在游家塆，我生活了21年，度过了天真无邪的少年时代和浪漫而又苦涩的青年时期的前半段。尽管我已离开故乡四十多年了，但是，这棵枫香树带给我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小时候，我和我的少年伙伴们经常在树底下玩耍，有时也爬到树上去掏小鸟，摘枫球；更多的时候，我们在树东边坡下的小河里游泳玩水，捉鱼捞虾。

游家塆南面的龙王尖

大约五岁那年的一个下雨的日子，大人们都在屋里做事，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塆北头离枫香树不远的屋门口玩泥巴，一只狼（我们那一带的人叫它豺狗）把一个同伴叼走了，我们吓得赶紧大声呼叫。

大人们冲出来追，追到枫香树下面的石头碾子旁边，狼丢下那个小伙伴，跑了。小伙伴得救了，冥冥之中，不是这棵枫香树在保佑他吗？前些日子我回黄陂盘龙城，谈起这件事情，姐姐还说，我那时回到家里时，小脸吓得刷白刷白的。

等到稍微大一些，上学了，每天，我们三五成群去上学，从树下经过，这棵大树目送我们离开塆里远去；放学以后，她又哗啦哗啦摇曳着枝叶欢迎我们回来。

大约初中的时候，有一年夏天，解放军有一支部队在龙王尖山上搞军事演习，那些解放军战士个个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威武极了。有的战士身上还背着无线电报话机，上面的天线一摇一摆的，就像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的王成一样。

那一次的军事演习，就是在这棵大树底下搭着帐篷，作为临时救护所的。有一天，我看见一副担架抬着一个受伤的战士，到这棵树下的帐篷里面进行手术包扎。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肩扛着一把学校送的写有“安心农业”的锄头，回到塆里务农。将近四年时光，我大多数的日子都在这棵大树的陪伴下度过。

我当过民兵排长，带领青年民兵搭过防震棚，晚上进行防震巡逻；参加过“农业学大寨”时期的农田基本建设，在长轩岭镇修过公路，在木兰山修过水库，栽过树，去黄陂县城参加过滠水灭螺治理工程。

我还当过农业技术员，推广科学种田技术，如尼龙育秧、温室育秧、无土育秧；用营养钵育棉、在田埂上点灯灭蛾、用波尔多液防治棉花红蜘蛛、用1059农药杀灭稻飞虱等等。我也上山砍过柴，挖过药，捉过蜈蚣，找过黄伞菌，半夜和父亲一起挑着劈柴去李家集赶过集。

我还和塆里的青年一起唱京剧样板戏，吹笛子，拉二胡，敲锣鼓，写春联。在枫香树旁边的稻场上出夜工，用脱粒机打谷、打麦子，有时晚上睡在稻场上和枫香树一起照（守护）谷、照麦子……

这棵古老的枫香树是我们游家塆的吉祥树，母亲树。

游家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民风淳朴，文化氛围浓厚，人才辈出。塆里人口最多的时候也就220多人。就是这个小小的村庄，新中国成立以来到2010年，先后有3人担任过厅及干部，有14人担任过处级、副处级干部。具有博士后学历1人，博士生3人，研究生11人，本科生39人。对于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来说，难能可贵的。

穿过游家塆的武石高铁

古老的枫香树，几百年来，历经风雨沧桑，坚忍不拔，承载着历史的记忆，把游家塆的四季守望。

春天，满树鲜嫩的叶子绿油油的，金光闪闪，生机勃勃，告诉村民忙碌的季节来到了。人们黎明即起，踏着氤氲晨雾，趟落晶莹露珠，扛着农具，割草施肥，车水灌田，犁田打耙，播种栽秧，忙碌的身影洒遍了山川田野，陶醉在碧水青山、鸟语花香的大自然之中。

夏天，这棵枫香树郁郁葱葱，绿影婆娑，不仅为老鹰、鹞子、白鹤、白鹭、喜鹊、斑鸠、麻雀等十几种雀鸟提供生殖繁衍栖息之所，也为辛勤劳动的塆里人提供耕作间隙休息歇凉之处。

她看见了树下的池塘里长满了肥壮的、村民用来喂猪的水葫芦；也注视着旁边的稻场上人们紧张地碾场打麦，更远望着田野里的人们给禾苗薅秧除草施肥，打药抗病除虫。到了傍晚，枫香树上归巢鸟儿的歌声和着暮归牛儿的叫声，为劳作一天的村民奏起美妙动听，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交响曲。

到了秋天，她看见，有的人在田里弯着腰挥镰割谷，汗流浃背；她看见，有的人挑着沉甸甸的草头（用要子捆着的稻谷）朝着稻场小跑，满脸通红；她看见，有的人在稻场上把一捆捆金黄的稻谷一垛垛堆得整整齐齐，状如山包。

这个季节，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由黄变红。满树的红叶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炬，映红了游家塆男女老少洋溢着丰收喜悦的笑脸，伴随着漫山遍野的霜叶和西边天际火红的晚霞，与游家塆的人们一起，共同分享收获季节的欢乐。

冬天来了，当村民们打谷入仓、挖沟修渠、平整土地、造田筑坝的时候，当塆里青年男女读书习字，唱歌排戏、吹笛拉琴、演练锣鼓的时候，这棵无私奉献的枫香树，把全身的叶子洒向大地，让村民作为来年的肥料。

这棵无私的枫香树，把无数的枫球降落到地上，送给村民生火取暖；她还用她那傲然挺立的伟岸身躯，阻挡着从北边吹来的凛冽寒风，让村民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度过寒冷的冬天。

你看，这棵高大的枫香树向东边伸出的那根粗壮的树枝，不就像温柔慈祥的母亲用她的左臂搂抱着她的孩子吗？

故乡的枫香树啊，你是我童年时代的梦想，青年时期的希望；是我离家远征的行囊，是我不懈奋斗的力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是父亲不屈的脊梁！是村民们勤劳致富的见证，是塆里人耕读传家的期望；是浪迹天涯游子无尽的思念，是追求卓越儿女谱写的华章！

思    乡

塞外南飞雁成行，龙王尖下是故乡。

少小离家不思量，老大欲回鬓成霜。

沟岭田地梦里见，堰渠路桥心中藏。

遥寄心愿枫香树，山村建设奔康庄。

——2019年12月9日于陕北

本文作者绿林瑞竹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绿林瑞竹，男，黄陂长轩岭人，曾就读于黄陂三中。1978年离家赴陕谋生。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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