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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苗汉双语陪伴我成长,我感恩终身的启蒙恩师——龙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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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启蒙恩师——龙光宇

龙光宇老师是我的启蒙恩师,是老君寨比较有名的教师。他的家住老君寨下寨,苗族。我们刚上学时他是一个敦敦实实的青壮年,中等个子,有时穿苗族的对襟衣,有时着中山服,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在我们学生中他时儿说苗语,时儿说汉语。

龙老师过去读过私塾,到过贵阳务工。解放初期是土改积极分子,解放军土改工作组进驻老君寨,就住在他们家邻舍,他给土改工作队做翻译工作,又积极向当地苗民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深得土改工作组的信任和当地百姓的爱戴。

土改工作告一段落后,不少土改工作积极分子被启用当了国家干部,龙光宇老师也是被重用的,准备叫他去干部训练班学习,结业后当国家干部。

但龙光宇却谢绝了组织的关心,想到家乡各民族很缺乏老师,主动申请当了一名老君寨小学的老师

老君寨

当时老君寨小学就在高坎子寨脚下,仅有初小,条件很简陋,况且是一校一个老师。

那时刚刚解放,老君寨各村组的村民送子女上学的积极性比较高,送来的子女年龄相差较大,龙老师就把这些子女分成大中小为一、二、三年级。十岁以上大的学生且原来读过一点私塾的为三年级,曾经进过学校年龄在十岁左右的读二年级,年龄在7-8岁的读一年级。当时我是七岁满进入八岁,我就读一年级。

记得刚入学时,因为我是独儿子,父母十分疼爱,从小到七岁,基本都在小山寨顶杨氏本家那几家玩,父母不准,自己也不敢下到寨中、寨脚去玩。一是怕狗,二是怕叫花子,三怕不会讲汉话,四怕临河边水深。

入学那天,父亲带着我去报名。从家到学校,一路上都是怯生生的,怕见外人。一到学校,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小朋友,学校这么大的场面,我一直紧紧的贴在父亲的身边。

父亲带我见了龙光宇老师,只听他俩用苗语寒喧几句后,接着龙光宇老师用苗语问我的奶名也是苗名“往”,取学名杨正雄。

龙老师和蔼可亲,微笑地对我说,你这个苗名、学名都很好,一定好好学习,长大后会有出息的。龙老师的一番苗语,让我心情上排出了紧张,一下子轻松下来。龙老师的鼓励我牢记心中,并愉快地报了名,成为一名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学校上课后,面对这样一群60余名差参不齐的小孩,龙光宇老师要加班加点备好三个年级的课,三年级单独,一、二年级进复试讲课。体育课、音乐课进行大锅饭教学。图画课也基本上是大集体。

二年后三年级的毕业初小,考入了炉山清平高小,记得当年就有老君寨的杨通林、瞿开阳等,随后就有二年级读完初小毕业升入清平高小的龙志远、吴庆成、潘继海、罗彩忠等。一年级读到四年级毕业的升入清平高小的有我,吴正刚、吴文学、王正才、杨正祖等。

龙光宇老师费尽了苦心,语文拼音他也不懂,每星期天都要到炉山县城新学,新华字典也是随时随身携带,不会的字就在字典中查找,然后再向学生们传授。

记得当时我们苗族学生,对于“卖”、“买”二字学得真费劲。因为苗语“卖、买”都是一个音“埋”,“埋孟”即买,“埋路”即卖。龙老师却用了一个简单易记的办法,使我们真正理解弄清了卖买的区别,他耐心反复地用苗汉语说有“+”字头的就卖,苗语就是“埋路”,增加了,无“+”字头的就买,苗语就是“埋孟”,减少了。这使我们才真正弄清楚卖买两个字的意思。

就是这样龙光宇老师用双语教学陪伴了我们四年,为我升入高小后能与其他同学一样,听懂汉语,并始终成绩名列前茅。

还有龙光宇老师为了提高我们老君寨片区学生的写作能力和表达能力,他常常用“如果”“那么”······进行启发,使其作文增加思路。印象更为深刻的是叫我们口述作文,开始学生坐着在自己座位上讲,逐步大胆后再站起来讲,最后到讲台上讲述作文。

这一作法,为我们步入社会后在众多人面前,对一个问题的思考发言既积极思考又大胆阐述自己的看法有鲜明的观点又层次分明奠定了一定基础。

龙光宇老师讲课或课余中,还常常用苗汉语言给我们讲述,他在临解放前,曾到贵阳市机电厂工作过,贵阳有汽车、飞机、有电灯、电话。电是无形的动力,看不见摸不着,可以使机器转动,灯泡发亮,电话能讲话,但是如果不懂电就可能触电,甚至死人。

那时在农村没有电,点灯烧油柴,汽车什么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们小学生真是听得津津乐道,似如天方夜谭。

正当学生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龙老师马上把话题一转,意味深长的说,你们要好好学习,逐级升学,直至考上大学,可以到县城、省城、北京去读书,可以看到城市宽敞的大马路,高大的楼房,大大的工厂。到那时眼界打开了,学识增加了,本领提高了,可以在城里工作挣钱,为国家作贡献,也可以回到家乡做出成绩

龙光宇老师对于我们小学生虽然是一阵摆谈,但却使我们小小的心灵中扎下了深深的烙印,有了一个小小的梦想“努力学习,到外面去闯闯世界”,人不为国建功立业,似如草芥生而易腐之。

龙老师一人一校的管理也是很讲究方法,针对不同思想进行施教。对于特困学生,龙老师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帮助垫支学费,把包装纸赠送给困难的同学,记得当时杨正华、吴应州、黄泽荣、龙光林等受助是比较多的,他们也坚持读完了小学。后来有三名同学还被招工当了工人。

对于有的学生在校学习没精打采,常常在课堂打瞌睡,他则不是训斥这个同学,而让其出教室去走一走,上厕所再回来。下课后再细细了解情况,并对其及时补课。

记得有一名同学上课时看上去比较疲乏,龙老师了解后,放学了就夜访这位同学的家长,得知这位同学家劳力少,要在家帮助大人做体力活,所以白天到校精力不充沛。龙老师则和这个同学的家长商量,尽量苦在大人,莫亏了娃娃。从此这位同学成绩提高很快,也顺利的初小毕业,升到了高小。

我也类似这种情况,有一次因是农忙季节,父母忙插秧,我早上放牛吃草,听学校上课预备铃响后,才赶牛回家关好,跑步到学校,还抢在龙老师前一步进了教室,他看到我满头大汗,上课比较疲惫,下课他知情后,便主动找到我父亲说,正雄在学校学习很好,表现不错,不要因放牛影响了学习,教育父亲眼光要放远点。此后,我既抓紧空闲时间放牛,又不影响正常上课,学习成绩保持很好。老师和父母都很满意。

老君寨苗族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玩小皮球,我无意中把学校的一个小皮球抛出去,刚好插在了篱笆的竹尖上,小皮球破了,当时心里很害怕,很紧张,想到这是学校的公物,老师要批评最后还要赔偿,家长也会骂。我准备主动去向龙老师承认错误时,因我们玩球时他也在一旁看见了,便首先主动说,这不是故意的,学校是这么个环境,球场上是竹子篱笆,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需要赔偿,也不需要紧张,以后玩时注意一点就是了,特别是不要被竹尖刺伤。

这样,我便及时放下了思想包袱和往常一样努力去专心学习,并对学校的公物更加爱护了。龙老师还叫我当了班干部。

小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好玩,特别是夏天,不少学生偷偷到白水河芦笙堂处,或者太阳河巴岩井处洗澡,龙老师除了在学校作安全教育外,要求学生互相监督。也对老君寨片区老百姓要求,凡有小孩在河里玩水,都希望大人进行劝阻,告知家里父母。这些作法使学生们得到有效保护。

特别是那时炉山教育局通报了一起溺水身亡的通报后,大家才知道游泳的危险性。通报中说旁海一学校五个同学私自到清水江去游泳,其中三人溺水死亡,原因是这几个同学都会游泳,他们比武艺,从高高的岸上跳下去,谁知这河底是软泥浆,一跳下去,两只脚插在泥土中,再有游泳技术的人也施展不开,三个同学活活的被水淹死。

通报传达后,龙老师又带着我们班干到芦笙堂游泳点和巴岩井游泳点。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芦笙堂处正是泥砂和积淤,容易双脚陷进去,造成溺水;而巴岩井处深水下尽是一些乱石岩,如果从高岩跳下去,容易使双脚受伤,甚至折断。现场观摩回来后,龙老师把实情向大家做了说明,禁止无组织下河洗澡的要求更严了。我们那个年代的学生,从来没有因溺水身亡。大家的健康也十分感谢龙老师

我1956年就初小毕业了,并保送到清平小学高小就读重点班。

后来,老君寨读书的人越来越多,1958年增加了一个文老师(九寨人),一个杨老师(挂丁人),龙光宇老师自然成了老君寨小学负责人。

到1958年,进行普及文化教育,学校变化更大。不知是何因,他先后被调到甘坝、五里桥、白腊、大田小学等,再加上那时生活特别困难,他为了照顾家人,辞退了工作,回家当了农民,不久又被老君寨小学聘为民办教师,因转不了正,不能解决家庭困难,他又放弃讲台,走入生产队当农民,并从事一些医药行业,当赤脚医生做善事。

龙光宇老师虽然只教了我四年书,但对我启发很大,影响很深。1964年我高中毕业,被聘为老君寨耕读中任教。一人担当学校的数理化和语文课程,还要负责管理,感到有些为难。龙光宇老师见到我,他语重心长的说,任何事情都不怕吃苦,坚持才有希望

后来我又到老君寨信用社工作,他遇到我又十分严肃地告诫我说:手上白花花的钱,是国家的,千万不要占,做一个清白的人

在信用社两年之后,我光荣入伍。1970年我第一次请假回家,当时我已是连职干部,专门约我的堂兄弟杨正章、杨正兴等去老君寨向他老人家拜年。

他一家老小真的想不到,我当“官”之后还想到他老人家。一家人酒肉欢歌招待了我们,一直到擦黑了我们才回小山。在这次拜年中,龙光宇老师又耐心地指着他家香火的“天地国亲师位”向我进行解读,使我懂得了六个字的含意,以及怎么作为。

1985年,我从昆明军区调回了凯里军分区,当时已是团级干部,又在白杨坳西面爬坡处碰上了龙光宇老师两老口从炉山清平方向回老君寨,我往炉山方向前行。

见到他俩苍老的样子,我便送了点钱给他们,以示感恩。他颤抖的手接过钱后,十分激动地搂着我,紧握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热泪从眼中流出,我安慰他俩要保重身体安度晚年,他也再次忠告我,省慎工作,努力为家乡争光。这是他对我最后的教导,不久龙光宇老师两老口,先后去世了

遗憾的是他的子女不知我们的深情,龙老师对我教育的致深,没有通知我到场追悼。后来我听到噩耗后,深深的向老君寨方向鞠了三个躬,口中默念“谢谢龙光宇老师的教诲,我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期望!”

( 2018年12月书于凯里)

对本期内容,你有什么想说的?

图文来源:杨正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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