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牡丹

　小的时候，我家老宅院外有一个小花园。

    说它是小花园是因为里面确实养的有花，通常，我们都叫它园子。

    园子靠外边上的是两株石榴，曾祖父栽的，每年都开火红的石榴花，连带地上也是铺满了红色的花瓣。但我更看重中秋以后炸口的石榴，软籽的，颇甜。那时候没见识，只道这就是人间的极品了。后来见识多了些，发现这确实是人间的极品！这些年吃过的石榴，味儿都没有它好。

    靠院子篱笆的地方是一棵木槿，白色的花，甜甜糯糯的，我们经常采来做零食。

    木槿旁边是一株老梨树，一百多年了，每年照旧开花结果。

    中间栽有二十余株牡丹。每到开花的时候，满园春色，蜂蝶纷飞，花香沁人，是我们村里唯一可以赏花的地方。然而农家事忙，乡邻每每忙于生计，更兼识字人不多，能画的就更少，有相机好摄影的人更少，所以我家小园牡丹竞开的盛景，几乎没有被人记录下来。在我的印象里，大概就只有最漂亮的四表姐有一年来我家的时候，蹲在牡丹花旁拍了一张黑白的照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只是时隔多年，四表姐也多年不见，不知道她还是不是和当年一样美丽。也许，四表姐的美，就只在我记忆里了。那个时候，乡亲们到我家，与我们家牡丹有关的事，却不是为了赏花，没这雅兴，也没这闲功夫。他们通常都是在窗外大呼一声：“老祖祖，我挖点牡丹花根根做药要得不？”这时候祖母笑咪咪的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答到：“你自家挖，要好多挖好多，别挖死了”得到允许的人很快的挖好他要的丹皮，道谢以后就走了。祖母是个土中医，父亲也是中医，在他们眼里，在乡亲们眼里，牡丹可不是什么赏花的物事，就是一味实在的中药——丹皮，不用花钱的。丹皮有活血散淤的功效，来挖的人，多半家里有了受伤的人。服了用米酒熬煮的丹皮汤，会好的快一点。那个时候，我们家的牡丹，给乡亲们带来很多实惠。除了要丹皮的时候，花开的再好，他们也不会来赏上一两眼。

    对我来说，牡丹花确实很美，可惜那时候我不会作画（当然现在也不会），家里也没有相机，所以花的美对我几乎没什么用。不过花开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却都很高兴。在我们家，有一道保留私房菜：就是用自家养的鸡生的蛋，打开了用猪油煎汤，熬至乳白色之后放入牡丹花瓣起锅，撒上盐，些许葱花。极为营养美味，每年一到牡丹花开，就指着这道菜解馋了，至于是不是和焚琴煮鹤般的煞风景没情趣，管不着了！这样的好事持续了好几年。直到父亲去世，大哥二哥从山上挖了一株水竹，栽在园里，所有的牡丹被竹子夺去生存空间，慢慢的就没有了。唯一剩下的一株，被我移栽到菜地里，再后来因为没人管理，什么时候没有的也没人知道了。

    清明节的时候，回乡扫墓，回到那个已经搬迁后拆了房子的地方，石榴依然开着一样火红的花，一百多年的老梨树满树雪白，原来牡丹花开的地方，稀疏的立着几根水竹，院中的木槿越发旺盛。只是，祖母，父亲多年前已经故去，母亲也走了四年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在原来的地方，再种上满园的牡丹。

    PS：所用的牡丹图，是一位美篇上叫做杨松的朋友的，拿来用了，在此表示感谢！

作者简介：

       九张机，真名许道杨，40多岁小老头一枚，云南镇雄人，现居昆明，院前急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