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小说）
作者：冰山雪峰
（五）
太奇的家距离子怡家很远，汽车不能直达，下车后要走上四五里的山路才能到家。按照计划，太奇和子怡两人这会儿正手牵手走在通往子怡家的山路上，初春的一切虽已略显新意，但偶尔迎面袭来的山风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凛冽。
“太奇，你真的不后悔陪我一生一世吗？假如梦想实现起来不像我们预计的那么简单、假如我的家境……”秦子怡脚步有些迟疑地用试探性的口吻跟邱太奇说。“子怡，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也隐约猜到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晚餐时，我就有最坏的设想。只是你不说，我也不想难为你……”太奇表情温柔地看着子怡，眼神里传达出一种会意的默契。“嗯，等会你就知道了。”子怡也会心地笑了一下。“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呢？”太奇心中暗暗思忖着……
山坳里，零星的居住着几十户人家，都是用石头垒起的低矮的房子，显然条件非常简陋和贫穷。子怡带着太奇，推开一家栅栏门，子怡的母亲迎出来，热情地让进这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子，太奇的个头高，进屋门时得低下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看到太奇觉得眼生，只是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太奇发现这孩子是一个兔唇，随后又进来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很是招人喜欢。进到幽暗的屋中，躺在病床上的子怡父亲，看见太奇进门，吃力地欠欠身子，微笑着招呼子奇坐下……邱太奇环视着眼前这个家，心里暗暗地想：真不知道子怡的母亲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照顾两个还这么小的孩子，一个常年卧床的病人，与此同时还要供一个大学生……一股股强烈的怜爱之情溢满了他的心田。
山里的太阳滑落得快，夜晚也来得比平原早些。麻利的子怡娘特意做了顿丰盛的晚餐：两只山鸡炖蘑菇。吃饭时，娘指着碗里的菜，骄傲地对太奇说道：“这蘑菇是子怡亲自在山上采的，你多吃点。”说着一脸疼爱和欣慰地看看子怡，又看看太奇，一家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温馨而会意的笑。
饭后，子怡和太奇俩人顺着山路散步，初春时节，山村的夜晚春寒料峭、寒气袭人。幸福的子怡一边轻盈地走着一边欢快地给太奇描述她的想法，兴奋的样子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这里建学校，那里建牧场，这里搞养殖，那里开发旅游……兴奋地规划着她和他的蓝图。邱太奇看着眼前这个活力四射的漂亮姑娘，听着她美好的规划，一时间内心充满了创业的激情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突然，兴奋中的子怡停顿了下来，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开口说：“太奇，你咋不问问那俩孩子是怎么回事呢？”太奇笑笑：“如果能说，你一定会说的。”
原来，小女孩是子怡娘去县城赶集时在回来的路上捡的。子怡母亲是一位善良的女人，当时，她也非常清楚看到这孩子是兔唇，当围观的人都满脸麻木地纷纷离去的时候，老人家不忍心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生怜悯，毅然将这个残疾孩子抱回了家中。
原本就很贫穷的家庭，如今又添丁进口，就像雪上加霜一般让全家人感到生活是何等的艰辛！如今，一晃两年过去了，子怡娘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到这么大了，还是一直苦于没钱做手术。善良的子怡娘为了寄托自己的希望，给孩子取名境遇，希望将来孩子会遇到好人，捐赠手术费来为孩子弥补这先天的不足。
秦子怡就这样向太奇介绍了家里的一切情况，早已感动不已的太奇听完后，双手轻轻地按在子怡的肩膀上，坚定地说：“看来我们都是好人！这样，等拿了薪水之后，先给境遇做手术，你说好吗？”子怡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那个小男孩是子怡哥哥的儿子，哥哥是个好吃懒做、心理有些扭曲的人，不懂知恩图报、孝敬娘亲，而整天只会怨天尤人，抱怨为什么生在山村？为什么父母这样没能耐？为此，常年以酒为伴、醉生梦死，时时酩酊大醉，对妻子动辄拳脚相加。备受欺凌的子怡嫂嫂，最终忍无可忍，一气之下扔下了几个月大的孩子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子怡哥哥由于嗜酒过度，终于在孩子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大醉后走进了大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至今生死未卜。生活的困苦和儿子的失踪让子怡父亲终因承受不了如此的打击而一病不起，于是，养家糊口的重担便落在了子怡母亲一人的肩膀上。母亲是个倔强的女人，更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在抹去泪水之后，用自己柔弱的肩膀，独自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和命运的磨难。她给孙孙取名——新生，以此寄托着对孩子的厚望。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困苦条件下生长的孩子心理成熟早。这俩个孩子都很优秀，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这么小就会看管羊群，给爷爷端饭送水，为奶奶分忧解闷儿，就是平时说话也是有板有眼，着实招人喜爱。
叙说中的子怡脸上显露出了平时一直用快乐和积极掩饰的深埋内心的忧郁，太奇听着，轻轻揽过子怡的肩膀，靠在自己胸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此刻感觉眼前的秦子怡分外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悯。他能想象在这个坚强的女孩子的心中，所承受的来自生活全方位的压力远远要比自己还要多，他同时也能感觉到在他们未来的路上一定会有更多的艰难困苦。此刻，紧紧依偎在自己胸前的这个女孩是多么需要自己的帮助和体贴啊！他知道今后的路任重道远，他知道今后的责任义不容辞。渐变渐浓的夜色里，一对相拥的身影越显志同道合，因为，他们都有一颗仁德的心，奉献的义，在生命之初就将这一切定格在他们的骨髓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子怡家的门口就来了很多人，有拿鸡蛋的，有送菜的。憨厚朴实的山里人听说这个帅气的大学生，心甘情愿来到小山沟沟，为的是改变这里一穷二白的面貌，要和子怡这个人人喜爱的女孩一起共同打造山村的美好未来，大伙心底感到由衷高兴。多少年来，他们祖祖辈辈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息繁衍，进行着非常原始的农耕生活，在劳作中全靠肩挑手抬，虽然吃尽千辛万苦，最终仍是难以解决温饱问题。尽管这里山清水秀，自然风光无限好，但在穷困的山民的眼里，却怎么也读不出美丽。年轻人不甘心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贫庸生活，大多去了远方的城市打工，老弱病小留守家里，守着那二分薄地，依旧是难以裹腹，日子依旧贫困。所有的山里娃娃大多上不了学，老师也只是初中毕业的水平，并且一个人要担当所有孩子的教学任务。被贫穷困扰着的山里人，在此刻似乎看到了希望，睁着双眼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终于盼来了救星，怎不让他们欣喜若狂、感慨万千呢！
太奇被眼前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他再一次坚定了要以他男儿博大的胸怀，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为山里人改天换地、营造幸福的发展方向。太奇操一口普通话，情绪激昂地说道：“乡亲们，你们大家的这份情谊，我心领了，东西还是拿走吧。我知道你们生活也不容易，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平时节省下来的，大家生活都不富裕，就不必再破费了，我已经决定和大家一起改造这里的一切。我坚信，只要我们不怕吃苦，不畏艰难，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大家欢呼着、雀跃着，一位老奶奶蹒跚着走过来，抓住太奇的手满怀期望地说道：“孩子说话可要算数啊，俺得好好活着等着过好日子的那一天啊！”老奶奶的山里话太奇有些听不懂，但他读懂了老奶奶满含希望的目光和表情。这感人的一幕太奇永远忘不了，成为激励他今后人生路上战胜困难的勇气和信心。春光普照的小山坳里，激动的山民们在子怡家的门前聚集了很久才逐渐散去。
子怡娘准备了很多零食给太奇，在长辈的眼里孩子无论多大都是孩子，这些野山楂、野葡萄、野核桃、野黑枣等山货都是山里的特产。看到这些土特产，太奇的眼睛顿时一亮，高兴地说：“子怡，等我们毕业回来后，生活的第一炮就从这里打响。”他说着诡秘地笑笑……子怡冰雪聪明，立刻心领神会，她知道，这些绿色的野味，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最喜欢最青睐的天然绿色食品，他们相视笑着，似乎曙光正在向他们频频招手。
（六）
相依相恋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转眼就到了大学毕业的时刻。无论班主任老师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以失败而告终，太奇舍弃了入赘豪门的机会，和子怡双双在毕业志愿表上填上了支援山区的志愿，并要求分配在同一个地方。
省教委在了解具体的情况后，给予他们大力的支持和鼓励，并且专门发文予以表彰，号召应届大学生向他们学习。地、县领导了解情况后更是喜出望外，他们山区地、县最缺乏的就是师资和科技人才，县领导专门派了一辆黑色轿车专程把这两位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送进了山沟沟。
对这个偏僻的县城来说，这是县志上旷古未有的大喜事。县领导要亲眼看看这对初出茅庐的帅男靓女，是如何改变山区贫穷落后的面貌、实现宏伟的梦想的。省财政厅为了支持他们的行动，特别拨款六万元，盖了三间大教室，两间宿舍。就这样，太奇和子怡全新的人生之路，就在这样简陋而又平凡的生活中扬起风帆。太奇和子怡从民政部门领了登记证，就算结婚了。他们没有举办婚礼，也没有举行任何仪式，而是来了个旅行结婚，蜜月路线就是从景色优美的大山到海滨的小镇。
公路边上，太奇娘赶着牛车来接自己的儿媳妇。子怡显得特别兴奋，倒是太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对不起子怡，没有豪华的轿车迎娶，没有繁华的婚礼仪式，没有……子怡早就猜透了太奇的心思，笑了笑小声和太奇耳语：“我喜欢……拥有你就拥有了全世界。”秦子怡此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太奇是自己一生中的无价之宝，只要这一生能够与自己的爱人相依相伴，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与君相偎，与君偕老，才是自己一生真正的幸福所在……
邱太奇从娘手里接过鞭子，坐在车头抽打着牛屁股，“喔！喔！”喊了两声，那架势就像个老练的车把式。赶牛车对太奇来说并不陌生，父亲去世后，十三岁的太奇就能驾牛耕地、打场，往家运庄稼，一个人带着农具和干粮，中午放学了到地里干农活……在他的人生路上，生活的艰辛如影随形，从未消失过。但是，从今天开始，从子怡开始，不堪回首的过去即将成为永远的历史……
“哒……”一声鞭响，太奇吆喝着牛，一家人幸福的笑声伴着牛铃洒满了春天的小路。
弟弟跑出老远来迎接，嫂嫂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喋喋不休，她没想到太奇的媳妇竟然什么东西也没要，连小叔子也一并带到了大山。她更没想到家中没花一分钱，仅用一架牛车就把新媳妇娶进了家门，新媳妇一进门就甜甜地管婆婆叫“妈！”……这个多事的嫂嫂，此刻愕然地张大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怡一进门就像家庭主妇一般，又是帮婆婆做饭，又是帮助收拾院落，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停歇。山里姑娘勤劳善良的金子般的品性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看到新媳妇如此勤快，太奇娘喜出望外，嘴里啧啧赞叹不休。接下来的几天，子怡从不停手，收拾屋子、打扫院落、洗衣服，凡是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抢着去做，还和太奇一起下地帮婆婆干农活，邻居见状无不夸赞，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太奇找了一个好媳妇。
就这样，太奇和子怡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简单到没有仪式却终生难忘的婚礼。温馨欢快的日子，其乐融融，太奇娘格外的开心和满足。
几天后他们就要踏上归程，他们准备要为伟大的梦想而奋斗。临行前，子怡对婆婆说：“妈，最多三年，我要接你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会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你已经操劳半生，我要让你感受世界上最温暖的家，还有子孙满堂的幸福。妈，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太奇、爱太奇，把他看成和我的生命一样珍贵的人，您老人家就放心吧！”说着，子怡像女儿一样将婆婆抱在怀里……此番情景，对这个操劳半世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为幸福呢？老人笑了，那未老先衰的容颜上终于绽开了菊花一样灿烂的笑容，久久定格于她和她喜爱的儿子、儿媳的脑海里……（未完待续）
简历：冰山雪峰，河北省衡水市人，军人出身、公务员，喜欢散文、小说、诗歌等题材，作品散见于各地报刊，兼职网络文学社社长。微信与QQ同号：739258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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