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昨天)
由于要赶时间,母亲会催促每个人尽快吃饭,以便能早点将厨房收拾出来,下午还有重要的任务是打一锅豆腐出来,以便小年夜饭桌上用得着。父亲上午已经把豆腐磨出来了,母亲要做的就是烧开水冲浆和点浆,当点完烧熟的石膏粉将豆浆变成豆腐脑时,母亲配合父亲将豆腐脑舀出来放到纱布里,用重物压出其中的水分,白花花的豆腐就出锅了。母亲会用新出锅的豆腐炸豆泡,将豆腐切块煎,或者将豆腐与鱼肉和在一起做鱼圆子,当然也可能直接做菠菜豆腐火锅。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小年的晚餐。最先准备的是“福字碗”,这是接祖用的,“福字碗”为三种肉食:一只整公鸡、一条不刮鳞的鲤鱼、一块红烧肉,此外还得准备三碗米饭、三杯酒、三杯茶。其实,一个人准备一桌子的小年夜饭,真的够母亲忙碌的。到我懂事的时候,母亲已经驾轻就熟,她会合理地规划好锅台上的两口锅,确保两口锅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天黑之前,母亲吩咐我们去江边堤坝上把她上午晾晒的床单和蚊帐收回家,她会在晚饭后把床单和蚊帐全部还原。煎炒烹炸、锅碗盆瓢,母亲像个魔术师一样,将四散的原料,做成一道道的美味。天快黑的时候,厨房里便不断地弥漫出鱼肉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我们,简直是闻味都可以饱腹。天快黑的时候,母亲告诉父亲,福字碗已经准备好了。言下之意就是说,父亲可以启动接祖的程序了。接祖其实也非常简单,父亲在门口外面的地上摆上福字碗,然后,让我们兄弟几个点燃三堆火,火里投放草纸、纸钱、冥币、金银元宝等祭品,点火的同时,还会在边上插上三把香,等火烧得差不多的时候,父亲会领着家里的男丁对着香火磕头。随后,父亲会把接祖的仪式在堂心再演示一遍。父亲的操作让我们真切地感觉到,祖宗真的被心诚的父亲请回到家里过年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母亲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等我们烧香结束,她就会喊我们端菜上桌。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母亲会做满满一桌子菜,差不多有20碗之多。那是一年中第二丰盛的晚餐。桌子上碗筷酒具都摆好后,我们恭迎母亲上桌,可母亲迟迟地出不了厨房,她要尽快把米饭焖好,且还要把灶膛里面的碎火盛到火盆里。饭桌上,我们狼吞虎咽地吃菜,母亲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她只是不时地夹些素菜放到自己的饭碗里。当我们提醒母亲吃肉时,她会用汤匙舀些肉汤浇到米饭里。母亲说,你们多吃,你们吃了,比我自己吃还高兴。母亲解释自己不吃肉的原因是,她在厨房里闻肉香都吃饱了,懂事后的我们都知道,母亲是舍不得。晚餐毕,母亲带着姐姐们快速地收拾了桌子和厨房,她又烧了一大锅热水,用来浸泡今天我们全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随后,她带着姐姐开始缝被子。当我们都感觉眼皮打架的时候,母亲已经把床铺好了,她坐到洗衣盆前,说晚上要把这些脏衣服给揉出来。尽管父亲一直在提醒,今天已经很晚了,衣服明天再洗,可母亲答复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母亲重男轻女,她干这些家务活的时候都带着姐姐妹妹,除了打扫房子,以及磨豆腐、磨玉米等力气活她会安排我们之外,其他的都是女人完成。当年非常不理解母亲的行为。现在知道了,在母亲的潜意识里,姐姐妹妹将来也会变成母亲,母亲希望自己能够以身作则地将相夫教子的妇道给传承下去。母亲一辈子做了别人几辈子的事,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腊月二十四,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躺在床上看着姐姐妹妹的忙碌。因为她实在起不了床了。一个月后的正月二十四,母亲永远地躺下了,因为她一生太劳碌了,上天希望她能早点休息和解脱。六道轮回图,祝愿母亲在天界俯视我等。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常务)兼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7部,累计出版和发表3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2部):《一车一世界》《炊烟袅袅:一乡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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