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3号楼，3号楼由两栋成“L”型的楼组成，进了楼门，他有点震撼于楼的高大和宽阔，在一楼大厅里，他的第一感觉是，这里面可以停放几辆坦克，楼道宽得两辆小车对面过来不会发生拥堵。楼板是原木做的，皮鞋走在上面，脚下发出“硿硿”的声音。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许是楼道太长的缘故，他感觉自己是在走向无边的黑暗。
他终于在左手边看到了房间上的牌子写着“干部处”，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进来”。他手扶门把手轻轻地推开门，办公室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仿佛如当年大学教室一样宽敞。
办公室里有四张桌子，守着房间的四个角落，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桌子是那种非常老式的木头办公桌，人被“包在”桌子里，每个人桌子上都摆着一样的东西，桌面左边放置一台液晶显示器，电脑放在桌子左边地上的电脑架子上，桌子右边放了一摞报纸。
殷子俊进门的时候，四个人的头都埋在报纸里，他都分辨不出刚才是谁应声的。殷子俊清了清嗓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哪位是马处长？”
有人从报纸上抬了一下头：“在对门。”随后，屋子里又回归到宁静的状态。殷子俊说了声“谢谢”，便退出办公室，接着敲响了对面的门。
“请进。”门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殷子俊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门缝正好脑袋的宽度，确保里面的人能看见自己，“请问您是马处长吗？”
“对，你是哪位？”男人在位子上站了起来，看见殷子俊后，他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马处，我叫殷子俊，是李局推荐我到您这儿来应聘的。”
“哦，进来。”马处长对着门口招了一下手。
殷子俊走到马处长的对面，他拉开一张凳子，在马处长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刚一落座，马处就开始问话了。
“你是马上毕业，是吧？”
“是的，今年应届毕业。”
“你跟李局很熟？”马处微笑着问他。
“对，算比较熟悉，我跟他一个导师，在学校我们一起交流过几次问题。”殷子俊回答的比较干脆，“李局跟我导师说，您这边要人，让我过来看看。”
“哦”马处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大概介绍一下你的专业背景及你的特长。”
殷子俊将自己所学的专业，专业领域的研究成果及自己的兴趣特长向马处汇报了一遍，他看见马处身上的热情在消退、神情开始变得有点萎靡。
“进我们机关，要通过公务员考试的，你考了吗？”
“我考过了，证书我都带来了。”殷子俊双手递过证书。
马处长接过证书，正面反面反反复复来回地看，看了有2分钟，以至于殷子俊心里都开始有点疑惑，难道自己拿的证书是假的？马处长还在看着证书，殷子俊心里有些不悦，因为证书就是他们机关发的，真假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至于这么仔细端详吗？他也不知道马处长要看到什么时候。
“马处，你觉得这个证书行吗？”
“哦，很好。”马处似乎恍然大悟，“你需要解决户口和房子吗？”
“不用的，根据北京市研究生分配政策，我可以直接跟着爱人落户北京，我们已经买房了，也不指望单位分房。”
“哦”马处长点了点头，接着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中。约莫过了一根烟的时间，马处慵懒地、有气无力地问他，“以往来我们机关的毕业生，大多奔着户口或者房子来的，机关是清水衙门，你什么都不图，这么年轻博学，来机关干什么？”
马处长的一句话把殷子俊问楞住了，他在来之前还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沉思了一会儿，很快有了答案。
“我以前听过李局长在学校做个一个学术报告，非常喜欢他将所学的专业知识用到国家的宏观经济管理活动中，感觉知识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我之所以申请部委机关的岗位，也是想在宏观经济领域，用自己所学的知识为国家多做一些贡献。”这些话要是换个别人说，也许会被人觉得空洞，但是，殷子俊是非常认真地说这句话的。
“那，你觉得，我们部里哪些岗位适合你呢？”马处长像几年没有吃过饭似的，声音很文弱，说话的节奏也拖得很慢。
殷子俊开始不喜欢面前这个人了，他开始用反问的语气问马处长：“看你的意思，我的专业在部里没有合适的岗位？”
“……”马处长没有吭声，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你们的机构设置，我的专业就是针对你们部的，要是我在你们部专业不对口，那我就没有对口的地方了。且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当过学生会主席，有注册会计师和律师证书，这么跟你说吧，你们部除了工会，我哪个岗位都有对口的资质。”
马处长知道殷子俊不高兴了，他被殷子俊责问得哑口无言，空气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凝固的状态。
“叮铃铃，叮铃铃……”马处长桌上的电话响了，马处长慵懒地伸手接了电话。
“喂？哪位”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语气。突然，马处长像被打了鸡血一样，腾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说：“您说，您说。”顷刻间，殷子俊面前站着的完全是他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晚上我在XX饭店给您订一桌，您看别的还有什么要吩咐的？”马处长依然是聚精会神地打着电话，两只手握着听筒，似乎怕电话从面前飞了一样。当殷子俊都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电话挂断声的时候，马处长依然紧握电话机不放，仿佛仪仗兵必须等领导走远了，他们还在原地朝着领导远行的方向行注目礼一样。
当然，马处长觉得自己是仪仗兵，殷子俊觉得这是一个奴才，整天靠仰仗着主子的鼻息过日子，他已经开始鄙视面前这个人了，他想立即离开这个屋子，出于礼貌，他还是等了一会儿。
他看见马处长似乎从电话中回过神来，“马处长，我准备回去了？”
“那，工作的事？”
“不用了，我再找其他单位。”
“我跟李局怎么说呢？”
“你不用担心，我回头跟他说，机关可能不适合我。”殷子俊说了一句真心话，他不希望自己将来像马处长一样成为“活死人”，以前没有近距离地接触公务员，今天，他算是看清这些人的面目了，虽然，马处长这样的人仅仅是公务员中的一小部分，但是，殷子俊担心自己遇到的就是这一小部分人。
走出办公室的殷子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高兴自己经过细致的观察，得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整天浪迹于这样的一群人之间，自己身体是否可以束缚住灵魂，如果没有灵魂，无论给他高官厚禄，他都不稀罕，因为坟墓里面的鬼魂不在乎世俗的一切的。
联系客服
